秦沐倒没有紧张,她甚至能感觉拘谨的是对方,等元羽出了书房关上门,元霜乔才开口问道:
“你跟羽儿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秦沐只好把当初在青石镇,马匹失控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很小之前秦府买过陪玩的小丫头就是元羽,她们俩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
这一点两人也商量过,元羽是从八岁后在元霜乔身边长大,身边出现过哪些人她心里面门清儿,要想骗她几乎不可能,不如事实真假参半着来说,有信服度一些。
在后世两人确实一起在孤儿院长大,就算现在找到两人问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也能回答出个相同的大概。
元霜乔没在这问题上纠结太久,又问起来天山派墨坊的事情,在听到这次一共运了五千块墨锭过来,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询问她:
“你就不怕她是想用三千两银子吞你五千块墨锭?”
秦沐当然相信元羽,连墨坊启动的资金都是她先垫的,可不能这样直接跟元霜乔讲,只好选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
“元姐姐让人带着三千两银子去青石镇的时候,是因为信我,那我也信她。”
元霜乔本意也不是跟她聊这些,把手中的茶水端着喝了一口,轻笑了一声,才进入正题:
“你跟你师傅很像,你是她女儿?”
这一句把秦沐问懵了,两人的了解这么差吗,真的是老死不相往来,连对方有没有孩子都不知道。
随即否认道:“不是,师傅一共两个徒弟,我和大师姐都不是她的孩子。”
元霜乔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把杯子随手放在案上,装作随意的左手覆上右手,右手则在里面捏紧了拳头。
“她不是成亲了吗,怎么会没孩子?”语气明显要比刚才急切了不少。
秦沐装做思考的样子,想了一会儿才回道:
“我是两年前才入的山门,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师傅好像没有成过亲。”
元霜乔明显激动了,腾地一下站起身,一改那副温柔的气场,皱着眉反驳道:
“胡说!十二年前我去天山派拜访,被你们门人拦在山门外,说新掌门青岚成亲大喜日子,外人不许进入。”
这件事情秦沐还没弄懂,她之前也有问过那些长老,但他们被问到这事情就闭口不谈开始赶人,她也就渐渐忘记这事情。
不知道这件事情真相秦沐不敢乱说,只好无辜地说道:
“我之前也好奇问过门中长老,但他们都这事情闭口不谈,所以也不太清楚。”
元霜乔听罢又坐了回去,咳了两声,显然是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
秦沐看她这么激动的样子,完全搞不懂她的想法,她跟师傅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而且,她为什么要成立一个只救助女性的门派呢。
要想知道这两人了解到何种程度,还有最后一个方法,秦沐眼睛转了转说道:
“但师傅大概心里住着人,我时常看她靠在窗边把玩一块红色玉佩,想来是心里人的念想吧。”
红色玉佩?
元霜乔当然知道红色玉佩是什么,内心已是波涛汹涌,肩膀一瞬间泄力垮下来,连指尖都在颤抖。
她做得很隐秘,秦沐还是看了出来。
那是知道她成亲之后,自己心如死灰,在两年后寄送回去给她的信物。
现在她的徒弟告诉自己,她并没有成亲,那当年又是怎么一回事?
元霜乔忍了整整十二年,强迫自己不去打探她的消息,那是她想要过的生活,自己会成全她。
自从知道她成亲消息那天之后,天山派就封锁了山门,她连着送了一个月拜帖,都被拒绝。
她是新晋掌门,这些命令只有她能下,元霜乔便彻底懂她的意思。
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却好像是另一种结果,元霜乔暗暗咬着牙,不想让自己的心情暴露在小辈面前。
直到感受到嘴里的铁锈味,才不得已苦笑一声,看着秦沐又问道:
“你说她身子不太好,究竟是怎么了?”
秦沐已经隐隐有些猜出她俩人的关系,决定再试探一把,狠狠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师傅喜欢闹脾气不喝药,身边又没个照顾她的人,胡乱运功导致真气逆行,发病时浑身颤抖,连大夫都说再这么下去怕是活不了几年,好在大师姐照顾着,最近身子已经好了很多。”
还是跟以前一样孩子气,随心所欲,身子这么差,连药都不肯喝吗。
秦沐说完这个小心翼翼地看着元霜乔,看到对方揪心的神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扭捏地问道:
“元前辈跟师傅是什么关系呢?”
什么关系?
元霜乔本想回答好友,又不愿意承认好友,好在这时传来叩门的声音。
元羽已经把事情交代下去,现在回来跟她回复,元霜乔想知道的已经问了出来,更不想回答秦沐的问题,便挥挥衣袖,让她们俩先去休息。
秦沐出门之后,才冲元羽点点头。
两人的默契不用多言,元羽马上带着她去客房。
把客房门嘭地一关,元羽压低声音把耳朵探过来询问道:“怎么样?”
秦沐双手抱在胸前,吐槽她:
“刚问你娘跟我师傅是什么关系,你就过来敲门,还没听到回答呢!不过我感觉她俩有一腿。”
“怎么说?”元羽本来就是个急性子,也不在乎秦沐嘴里说的粗俗的话,忙问道。
秦沐耸耸肩,把刚才的事情拿出来说了一遍:
“在我提到青岚没有成亲之后,她明显过于激动了。还说十二年前去过天山派拜访,被拒之门外。”
说着学了一遍元霜乔的动作,坐在椅子上腾地一下站起身。
元羽看着她的动作,皱眉严肃起来,十二年前,那不就是娘捡到她跟苒儿的时候吗。
“她对青岚的事情一无所知,却又很关心她。”
两人来玉元宫之前,只是把这件事当成闲聊时的猜测。
现在看来还真有这么一回事,但也不能完全确认,于是约定好,一人调查一边,最后在整合信息。
十二年前若是有误会,那得是多让人难过的事情。
秦沐是作为客人来的玉元宫,自然被好好招待了一番,元羽陪了她两天,又被派去做了其他事情。
好在元羽给她留了谢依几人的地址,秦沐不好再玉元宫一直待着,出发去徽州城里找几人,顺便还要打探一下秦家和县令那边的消息。
想到要跟秦家人打交道,秦沐就一阵不舒服。
她娘是秦家的三姨娘,她爹是秦家现在的当家人,已经快六十岁,而她是秦府不知道第几个女儿。
比她小一辈的侄女有两个跟秦沐年纪一样,她还不是她爹最小的孩子,后面还有个一个弟弟两个妹妹。
秦府并不是什么大富商,在徽州都排不上什么名号,祖上留下田产土地较多,才在徽州混得下去。
她的婚事也是随口做的决定,连那个县令儿子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有这么件事情。
秦世荣做生意,吃穿用度什么都沾一些,他没什么才能,做得不好不坏,也归功于他会拉关系,像嫁女儿攀亲戚这样的操作,已经用得非常娴熟,反正家里子女又多,养了十几年也该是时候做些贡献。
要说秦沐对那个家一点留念都没有,她娘作为三姨娘,今年也快四十岁,生了四五个孩子,秦沐不是最小的一个,又不是男孩,在秦家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她娘生她下来之后就丢给奶娘管着。
从她懂事起,就没见过那爹娘几面,奶娘带她到三岁就离开了,她又被扔给其他下人带着。
下人们也是看碟下菜,她人年纪小又不受宠,日子过得艰难。
这才养成了到处惹事的爆炸性格,全是被逼成的这幅模样。
她不知道的是,从她跑了之后,秦世荣就把她从拉拢县令儿子那里除了名,她性格太差,礼仪从小也没教好,怕她去了县令家惹出麻烦。
从别庄跑掉之后,别庄的管事把这事情告诉秦世荣,她爹关心的话都没说上一句,只说了个知道了。
像是解决掉了一个麻烦。
也没下令要人去寻找,直接安排另外的女儿,去做出嫁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