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插曲结束之后,在旁边感动非凡的小姑娘,江缅,就和他们聊开了,对着他们大倒了一阵苦水,分别留了两人的微信,那段时间光临得很是频繁。有一天听说她跟男朋友分了手,决定暂时回家一段时间,从那之后就没怎么见到了。
然后便是现在了。
齐咏和她笑着寒暄几句,走出吧台亲自把她往位置上引,跟她说了今天可以送小蛋糕这件事情,江缅“呀”了一声:“今天是常律生日啊?咦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
那段时间她来得勤,多少也听说了常昇当时遇到的事情,还没说出口身后突然传出了常昇熟悉的声音:“咦?小江?好久不见。”
齐咏马上止住了话头,对江缅轻微地摇了一下头,转头招呼他:“来啦?”常昇笑着应一声,走到他身边:“今天限量套餐总有我的份吧?”
齐咏弯起眼睛笑,主动垫脚亲了他脸颊一下,在他耳边轻声道:“生日快乐。”
他难得如此主动,常昇都要感动了,感动得得寸进尺,用手指在唇上点两下:“这里这里。”
齐咏白眼翻了一半,无奈叹出一口气,心里默念他是寿星他是寿星,咬牙往下挪了一点,在他唇上戳了一下,飞快放开了,施施然摆着手回厨房去准备吃的了。
能这样常昇已经非常满足,既然遇到熟人,没有不跟熟人坐一桌的道理。在江缅对面坐下来才对上江缅灼灼的目光:“你们俩在一起啦?”
这什么话,常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们俩确认关系并且让周围熟人都知道的时候,江缅已经回老家了,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情,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居然还能再秀一波,常昇颇为得意,很用力地点头:“嗯!”“恭喜恭喜!”江缅抓住他手疯狂摇两下,“居然真的能追到,好不容易!”
江缅是嗑cp的骨灰级选手,在和前准婆婆吵得七荤八素的关头,还能及时发现常昇当时看齐咏的眼神就过于炙热,在店里,齐咏大部分时候都忙,他们俩单独聊天的时候也多,两句话就漏出来了。
当然了,当时条件不太成熟,齐咏并不是单身,并不能光明正大地展开攻势。
没想到一年多一点的功夫,已经完全在一起了!
看起来感情甚好甜甜蜜蜜。
江缅嗑cp嗑得很满足。
他们俩聊起来,不免聊到工作,说完江缅重新在燕城找了一份会计事务所的工作,就不免说常昇。
江缅问出来是出于关心,常昇那段时间的状态说不上多好,知道些内情的多少问一嘴,齐咏担心他听了这些烦心事心情不好,本来不愿意在他生日的时候重提这些,才会暗示江缅一眼。
但话头聊到这里了,常昇本人却不排斥,很快乐地说: “我换工作了!这工作多好!朝九晚五想罢工就罢工!还让我挑案子!很不错!”
江缅露出羡慕的表情:“想罢工就罢工!”
常昇很坚定地点头:“没错!”
丝毫没有想过,能这样的主要原因是,老板是他直系学长,跟他关系实在不错,又是一个能被他拿捏的软柿子。
话是这么说,江缅最后还是有点犹豫地问:“常律,你会后悔吗?”
常昇表情丝毫不变:“后悔什么?这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没有之一!”为什么呢——常昇表情严肃下来:“你知道小咏的每日限定套餐有多好吃吗?”
来晚了就没有了!完全不会因为他是男朋友而多出一份来!
过于严谨的限量了!
江缅噗嗤一声笑出声:“我知道我知道,别说了我狗粮吃饱嘞。”
工作日到了晚一些人都不多,今天常昇生日,齐咏特地早一些把歇业的牌子挂了出去,回家的时候晃悠着一个袋子。
常昇好奇问:“这什么呀?”被齐咏往背后一闪:“没什么。”
常昇挑眉,心里有了一点猜测——好嘛,就是惊喜呗,他顺从地缩回目光,哼哼两声:“没什么就没什么嘛。”
惊喜不太有效,主要是比较老套,回到家齐咏就赶他去洗澡,一个人在厨房里捯饬,等他出来,又撺掇他去冰箱里给他拿果汁。
常昇好笑。
冰箱里能放什么呀,就蛋糕嘛。
猜到归猜到,常昇打开冰箱的时候手还是顿住了。
蛋糕的形状是一只鹅,从头到尾巴每一个部位都密密麻麻插着写着生日快乐的小牌子,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齐咏探着头打量他反应,看他顿了两秒,把蛋糕拿出来捧在手上回头问他:“为什么是鹅?”
齐咏面不改色:“网上说的,三十鹅立。”
好冷的一个梗,常昇忍住没打这个寒战,好笑地把蛋糕拿出来放在桌上:“这些牌子是?”
“今天的客人们写的,”齐咏敛眉一个一个把刚刚放好的小牌子再取下来,反正目的只是给他看一眼,看到了就可以摘了,蛋糕还是要吃的,他自己做的,放了很多的水果,很新鲜的,他想一天了。
常昇看他把一个个小牌子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到纸巾中间,拿一两个起来端详,看着不同的字体写着同样的“生日快乐”,他不免也有点窝心:“怎么想起让人家写这个?”
“嗯……想要很多人祝你生日快乐。”齐咏说的挺云淡风轻,常昇眼眶却一下子有点热。
他安静了两秒,伸手拉拉齐咏,齐咏拆牌子拆到一半:“嗯?”
“别拆了。”
“你不想吃蛋糕啊?”
“我现在有点想吃你。”
齐咏:……都说了,霸道总裁剧要少看。
最后两个人都吃到了蛋糕,在彼此的嘴里,两个人都吻得有些缺氧,齐咏皱着眉头把嘴巴里那块已经变得温热的黄桃往嘴里咽。
都变难吃了。
一只鹅从脑袋被残忍劈断,一半进了两人肚子,一半被抹在脸上脖子上,两人在沙发上尽情亲热了一段后,常昇俯在齐咏耳边,声音有些沙哑地问:“要不要出去散步?”齐咏一时有些恍惚,不太清楚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还是常昇的脑子出现了问题。
是如何从这种少儿不宜的频道跳回老年健康夜跑频道的?
常昇不像是开玩笑,真的站起身:“今天可不能就这样去睡觉,生日的每一分钟都要充分利用!”
齐咏伸手够到了茶几上的手机一看,十一点二十。
好啊,运动四十分钟是吧。
齐咏有些生无可恋地又在沙发上瘫了两秒,叹着气起身。
听寿星的,哪怕是这样没有脑子的提议,也是可以一听的。
简单又冲了一个澡,两个人穿得很家居下去小区里散步。
快十一月了,燕城其实已经在转凉了,尤其是晚上,出门风吹在身上已经丝毫不见暑气。
齐咏是个宅人,半夜被拖出来散步着实提不起什么兴趣,唯一支撑着的就是脑子里那根将断未断的恋爱脑弦,打着哈欠被常昇用十指相扣的方式牵着一只手前后晃,跟小学生春游没两样。
光走没什么意思,总要聊点什么的,齐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今天你和小江聊啥啦?”
“聊过去聊现在聊未来嘛。”
“……敷衍我哈?”
“哪有!哎呀宝贝儿……你太敏感了,我真的完全不在意了。”
常昇从前司辞职是有原因的。
他从小就想当律师,出于一些对该职业都是精英人士的刻板印象。他看着混蛋,脑袋瓜子倒是不差的,高考考完分数挺高,最后进了法学最好的R大。
他天生就是会发光的那种人,就算在人才济济的R大依然混得风生水起,顺利地保研、找到了大律所的工作——那几年的常昇几乎是律界一颗最明亮的新星,他专打商法,胜诉率极高,常家自己的人脉是一个支撑,再加上他自己的实力,一时间意气风发,客源不断。
转机是一个大公司收购小公司的并购案,大公司侵权被小公司告了,但因为资源和各方势力的差别,反而被大公司反过来参了一局,最后,大公司在小公司估值跌破谷底的时候,成功将其收购,大公司方辩护律师正是常昇。
这本是一个做得很漂亮的收购案,常昇全方位地调查了很多细节,从各个角度击破了对方的抵抗,只是连带起的一系列蝴蝶效应让人始料未及。小公司创始人输了官司,各种现实原因掺杂,家里情况每况愈下,忍受不了压力跳楼自杀,徒留了孤儿寡母在世上。那位母亲带着红布条蹲在律所楼下哭天抢地大呼不公,闹得满城风雨。
常昇当时受的打击很大,以至于开始质疑自己这份工作的意义和价值。他自觉曾经选择这个行业是为了匡扶正义,是为了彰显一些公平公正,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而最让他心寒的是大律所的态度。
大律所是一个组织架构分明的庞然大物,不会因个体产生偏差而动摇太多,前进的方向始终不变。
他一个小律师的情绪,一个小案件的当事人的结局,对这个庞然大物来说,或许会短时间地牵绊它一下,就像汽车在路上硌到一个小石子。
但它不会停留,更不会顾忌个体的想法。
公司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是——冷处理。
说到底它只是在做分内之事,打赢一场官司,服务好一个客户,至于旁的,是意外、是突发事件,表面上的哀悼和遗憾传达到了,也就到此为止了。
常昇用消极怠工的方式抗议了一段时间,意识到这个组织不会因为他个人的任何行为而改变分毫。
那就走吧,这是他最后做的决定。
去崔晋的小律所,不接类似的案子,这是他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说坚持本心有点大了,说到底,他只是想问心无愧。
害,多大的事儿,过了那一遭,常昇现在再回头去看,觉得这一切甚至没有齐咏跟他生气一早上来得严重。
过日子过日子,自己的日子才该是人生的主旨。
齐咏侧头打量他的神情,确定他是真的不在意,抿了抿嘴,突然说:“我不想走了,阿昇,背我。”
那感情好,常昇乐颠颠地弯腰俯下身等他趴上来,把他稳稳背起来。
说是来散步,结果最后变成了齐咏遛人。
常昇抬头去看黑漆漆的天空: “哦!今天能看到几颗星星!好难得!”
就现在这空气质量,这城市光污染。
齐咏随着他的话抬头:“要求好低啊,就这几颗。”
“害,人要知足嘛。”
“找机会我们去能看到星星的地方玩儿呗?”
“比如呢?”
“嗯……海岛?草原?”
“听着都不错,什么时候走?”
“看今年店的收入吧。”
“啧啧……那我们这辈子还能出去玩吗?”
“……哼,说的什么话。”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生意长虹财源广进,年底就暴富!”
“怎么听着这么不真诚。”
“哪有,比金子还真!”
常昇背着他晃到了十一点五十九,叹着气往回走: “哎,生日这种东西,为何如此短暂。”
“有什么关系,”齐咏伸手搂住他脖子,“每一年都会有生日啊。”
“明年后年大后年,每一年生日都会顺顺利利开开心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