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洁不在，许瑜不仅要学习还要照顾自己生活。做完一张卷子，她提着个菜篮子下楼。

去菜市场的路必经朗竹小区公交站。

站在公交站台对面等待红灯停时，刚好有一辆公交车停在站前，后面是一辆全白的轿车。

脑子里还在想今天买什么菜，对面突然爆发出来的吼声把她打断。

许瑜循声望去，只见车后排下来一个人，紧接着驾驶座上也下来一个人。

女人踩着七八厘米的高跟鞋，一袭白色西装，像极了电视里的白领精英。

她看见女人朝刚才下车的那个人走去。两人的下半身被车子挡住，只露出上半身来。

女人的脸看得很清楚，但是另一个人只是能看得出来是个男的，带着个棒球帽，看不太清帽子下的脸。

后面的车被堵住，纷纷按喇叭催促，许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气氛不是很好。

周乙珩脖颈上青筋暴起，面部微红，“所以你们回来干什么呢，我需要你们管吗？还是说你们有管过我？”

面对儿子的倾诉，唐萍神色清冷平淡，“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晚上希望你能出现。”

语气不像是跟儿子说话，更像是跟下属下达命令。话毕，不留一个眼神走到驾驶座上开车走人，留给周乙珩的只是一股尾气。

几秒钟，红灯终于停下，许瑜淡定自若走过去。

公交站的人都上车了，角落里还站着一个穿着黑短袖的少年。

她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就在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一道声音。

“去哪儿？”

这声音是在北城熟悉的几种声音之一，许瑜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她想不清楚他怎么会在这儿，又怎么会和那个女人争吵。

“去哪儿？”周乙珩又问了一遍。

许瑜转了个方向看着他，“去买菜。”

“哦。”

只是一个淡淡的“哦”，没有多余的，她觉得这个人有点病。

没再理，她继续朝着菜市场的方向走。

但是，后面好像跟了个人。

男生的步伐比她的沉重，像是喝醉酒的人走出来的步伐。

许瑜停住了脚步，后面的人也停住了。

她继续走，后面的人也继续走。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周乙珩只是跟着她，许瑜捏着菜篮子的手心已经洇满汗水。

周末的阳光不错，路上投下来的影子刚刚好，刚好把两个人笼罩住。

她偷偷看了眼，这画面……有点暧昧。

他离她的距离很近，近得要贴住她的背。

这条道上有两个少年人，一个胆战心惊，一个闲心散漫。

*

菜市场哄闹。许瑜不是第一次来，熟知哪家的新鲜，哪家的便宜，哪家的老板心善，她朝着自己想去的那家走。

老板见她来了，温和的笑道：“小姑娘又来了，这次要点什么？”

她手指了指那些菜，老板问她跟以前一样，她点头回答。

准备付钱的时候，一只先她伸过去。

男生持着手机扫了摊子前面的二维码，大拇指操作着，毫不掩饰的把手机支付页面露出来，在她面前把钱付了。

许瑜扭过头去看他，男生就站在她的右侧方。

付完后，周乙珩收回手，插回兜里，又是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我自己付。”许瑜强调。

“哦。”周乙珩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老板娘看着两个年轻人打趣道：“哎哟，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

一家人？许瑜似乎被这个词惊住，她马上解释：“不是，我们不是。”

毕竟是过来人，现在的年轻人老板娘还是懂的，“哎哟，我知道的啦。我会保密的。”

知道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最后还是抵不住老板娘那张伶俐的嘴巴。

离开摊子的时候，她发现有不少商铺投来目光，脸上那种火烧的感觉又上来了。最后，想买的东西没有买全，拎着篮子返程。

他还在跟着自己，许瑜觉着有点烦了。但理智告诉她要冷静，等到公交站的时候他就会走了，大不了自己再回去买。

还有十米就能摆脱这个家伙。五米，…，三米，…，一米，终于。

许瑜松懈下来过斑马线，以为后面的人已经不在了，忍不住扭过头去看。

差点没把她吓一跳。

周乙珩低眸看了她一眼，眼神间透露出冷淡以及不解。

他就像个狗皮膏药贴着她不肯放。

还有五秒，红灯就亮，来不及了。

周乙珩拎着她的手肘快速过斑马线。

又是近距离跟异性接触，许瑜失神。

男生的步子大，她几乎小跑着才跟上。

她感觉到手肘处的皮肤跟火烧一样烫。

过了斑马线，手就被松开了。

他依旧是垂着首，两手插兜，黑色的短袖在身上显得整个人都是那么的冷漠，不可靠近。

许瑜不想管那么多，她要回家了。发现这个人居然也朝着她家的方向走，还走在她前面，他貌似很熟悉这条路。

他走在前面，许瑜在后面，这画面真的就像两个人是一起的，刚从菜市场出来准备回家。

她准备等他先走一会儿再回去。

走着走着，周乙珩发现后面的人没了动静。转过头去看，落在了老后面，他又返回去。

“站在这干嘛呢？”

许瑜很不擅长撒谎，她环视一圈说：“我觉得这里的风景不错，想看看，你先走吧。”说完还假装笑笑。

这片小区的绿化是还不错，但是现在太阳当空，她鬓角的汗水都快流进衣服，骗人都没点技术含量。周乙珩不傻，知道她这是在回避自己。

“好，我和你一起看。”

许瑜确定了，这人就是个无赖。

“我不想看了，你看吧。”她说。

“哦，那我也不看了。”

两个人又走成了一条线。

许瑜刻意拉开距离，他又靠上来。

最终，忍无可忍。

“你能好好走路吗？”语气中带有点小抱怨。

周乙珩不答反问：“我不是在好好走路吗？”

许瑜觉得这人的脑子有点不好使，“我说的是你能不能别离我这么近？”

“不能。”

面对无理取闹，她最后缴械投降。好过最后走到小区的那段路比较正常了。

快到楼下的时候，周珩乙还跟着她。

许瑜停住，转过身说：“我到家了。”

“哦。”

毫不意外的回答，她抿了抿嘴准备上去。

周乙珩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想站在她身边,然后跟着她，像个无赖一样，而她又刚刚好不赶自己走，她好像是今天唯一一个在乎自己的人。

咽了咽口水，他叫她的名字：“许瑜。”

快走到楼梯口的人停下，转身看着他，“嗯？”

“你能陪我聊会儿吗？”

*

烈日下的公共椅上坐着两个人，许瑜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这个无理的要求。

行人路过都会在两人身上扫上一眼，她心里面很慌，怕别人的议论，也怕遇到熟悉的人。

“你热吗？”周乙珩问。

“还好。”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因子，许瑜不怎么会聊天，平时跟朋友们在一起都是别人挑起的话题。

周乙珩也是第一次感到那么紧张，也还是第一次那么正经的跟一个女生聊天。他咳嗽一声来掩饰尴尬，“你不是本地人？”

“我是南方人。”

“南方哪里？”

“南江。”

“哦。”

话题结束，这场景就像是在相亲。

许瑜看了眼时间，还早，下班族还在回来的路上。但是，她觉得有点热。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滑过太阳穴，侧脸，脖子，锁骨，最后浸湿了小背心。

但是旁边人好像不是很热，连汗都没流一滴。

周乙珩很快捕捉到她的眼睛，从容淡定道：“看我做什么？”

被他问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偷窥狂，许瑜默默的低下头。

周乙珩看着旁边的人，满身的汗水。皮肤很白的原因，再加上光线照射，她身上反射出光泽，尤其是她的脖子。然后就不注意的看到她短袖湿了，里面的那件衣物紧贴着露出印子。

今天好像格外的口干舌燥，他不自觉地又咽了下口水。

“你怎么不问我？”他的眼睛已经收回来。

“问你什么？”

“问我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瑜确实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她不想打探别人的隐私，索性没说话。

没等到她的追问，周乙珩觉得有点尴尬，咳嗽了一嗓子说：“你看到和我说话的那个人是我妈，她今天是想叫我回去的。”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看见了自己，许瑜心想。

头慢慢的抬起来，她问：“那你为什么没回去？”

周乙珩回她：“我从小是跟外婆一起长大的，他们从来没管过我，就连寒暑假都很少见面。今天是我外婆生日，他们也在，我不想看见他们，所以不想回去。”

许瑜也是外婆带长大的，从记事起就跟外婆呆在一起。说到这，她有点想外婆了。

“那你想你外婆吗？”许瑜看着他。

女孩圆溜溜的眼睛里透露出真诚，眼尾处还洇着水汽，周乙珩看着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不能动。

热气分子在空气中流动，慢慢的碰撞在一起。一阵微风吹过，又不知道飘向何方，亦或是两者已经成为一体。

心脏的频率加快，周乙珩有点受不住，躲开了她的眼睛，装作很平静的说：“想。”

她也是。

“我也想我外婆了。”

她也是外婆带长大的，他们对自己的外婆都有着深厚的感情。

风又吹过一阵，许瑜平静的说：“回去吧，至少你外婆在。”

男生嘴角微微扯出弧度，微风拂面，她听见他说了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