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为忠满眼惊愕地死盯着那账本,疑惑它为什么会在裴宴之手上,转念一想,兴许是裴宴之在诓他,他冷笑出声,说道:“什么账本?你以为你从不知是哪里得来的账本就可以血口污蔑我吗?”
见袁为忠仍在嘴硬,裴宴之轻笑,抬手翻开,一一给他看过里面的内容。
袁为忠刚刚还挂着的得意的笑容瞬间凝滞,眼中露出了害怕与惊慌。
裴宴之说:“事到如今,袁公公可还觉得这账本是假的吗?”
在旁观察许久的宋学瑞出声说:“还有这里,是你与他人通的书信,铁证如山,我看你还如何狡辩?”
袁为忠看着宋学瑞手里握着的数封书信,面如死灰。
裴宴之沉声道:“是谁指使你的?”
袁为忠怔了半晌,呆呆的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谁敢指使我?”他继续说:“是我自己禁不住诱惑,所以才会铤而走险。”
宋学瑞气恼,“死到临头了你竟然还不肯说出幕后主使?”
说着就想上前抽他两巴掌解气,裴宴之抬手拦住了他。
“既然你想担下全部罪责,那我便成全你。”裴宴之看了眼卫风,“把全部刑罚都来一遍吧,记住,不要让他死了,我要他生不如死。”
卫风领命,通知底下人做好准备。
宋学瑞听裴宴之这么说,心情瞬间好极了,在那边笑着鼓掌,“好!那如此我便去禀明圣上,已捉到凶手。”
袁为忠闻言,心底里瞬间升腾起无尽恐惧,脸色煞白,眼珠睁大。
“你们…淑妃回宫之后发现我不在,肯定会起疑,到时候我看你们怎么交代?!”他仍在嘴硬。
“你还是先担心淑妃该怎么跟圣上交代吧,她的内侍公公居然是假银案的幕后主使,你觉得,就算你什么都不说,圣上就不会怀疑到淑妃的头上吗?”裴宴之眼神狠戾。
袁为忠瞬间哑然,嘴里还在说:“林相…没错!林相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宋学瑞一听,忍不住笑出了声:“林相?你觉得事到如今他还会救你吗?怕不是恨不得跟你撇清干系,让你早点当个死人,最好再也开不了口。”
听到宋学瑞这番话,混迹这么多年,他又怎会不懂,倘若换做是他,他也会选择断尾求生。
裴宴之盯着他半晌,见袁为忠还是没有坦白的意思,抬脚和宋学瑞离开了这里。
***
明月皎洁,在漆黑的夜空中撒下一片银霜。
燕王府中众人都在各自忙碌着。
薛行笺听闻假银案已捉到幕后之人,且是被裴宴之侦破,对他这个人的处事作风有了些许改观,至少不似先前那般事事不满。
今晚他和薛微兰特地登门,就是为了感谢裴宴之的鼎力相助。
那宋学瑞本是无意留下用饭,甫一听闻薛微兰也在,他就屁颠屁颠的硬留了下来。
饭桌之上,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不计其数。
也亏得薛流萤先前搜刮的各式美食菜谱,如今才有这般盛宴可享。
“裴将军,此番能这么快就将凶手抓获,全是因为你的帮忙,薛某在此谢过。”
薛行笺起身端杯,郑重其事的敬了一敬裴宴之,说完便一饮而尽。
裴宴之闻言,也起身回了一杯。
一旁的宋学瑞也提杯说道:“哎呀,薛大人,这都是分内的事,有什么好谢的。”
裴宴之瞥了一眼他,无奈的轻笑。
“圣上命我尽快将凶手抓获,这也是我的分内之事,无需谢我。”裴宴之开口。
薛行笺欲再说话,被一旁吃饭的薛流萤打断,笑着说:“不管怎样,抓到人了就行。”
众人听闻,都笑着继续吃菜。
薛行笺似乎还是觉得此案疑点颇多,继续问道:“不过,当真是袁为忠一人所为,并无他人指使?”
宋学瑞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裴宴之,转头看向薛行笺,“这个嘛,就得看最后他肯不肯开口了。如今,袁为忠说是他一人所为,没有谁指使的他。”
宋学瑞和裴宴之并没有向其他人透露,是林睿提供的线索才把袁为忠给抓住。
薛流萤见他们二人并没有说关于林睿的事,她也避而不谈。
薛行笺沉思半晌,犹豫不定,还是开口说:“那袁为忠是淑妃身边的亲信,要说他做的事跟淑妃没半点干系,如何能信?况且,谁都知道他的背后可不止淑妃,还有林相。”
是呀,细想一下便就能明了,这真正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薛大人,凡事都要讲究证据,那袁为忠不肯指认,又能奈的了何?”
裴宴之淡淡开口。
薛行笺被裴宴之的话噎住,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只能闷着气不甘心的捶了下桌。
薛行笺说:“如今淑妃与林相在朝堂上的势力日渐强大,再不尽早除掉,恐日后会危及江山社稷啊。”
薛流萤默默的听着他们说的政事,淑妃是杀母仇人,她当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可还需细细谋划。
裴宴之说:“薛大人,此事太子那边早有准备,我们只需要听命行事即可。”
他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又继续开口说:“至于那袁为忠,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不得不开口。”
薛微兰见裴宴之已经说得如此直白,便开口:“是呀,阿兄,咱们还是先按兵不动,等日后再说也不迟。”
宋学瑞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微兰说得在理,我们刑部也不是吃素的!”
其他人被宋学瑞这么一逗,全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像全然忘了刚才那副紧张局面,再次欢笑着动筷。
酒足饭饱之后,薛行笺带着薛微兰回去薛府,临行前薛微兰还嘱咐薛流萤,“天气渐冷,记得多加衣,莫要贪嘴,少出门走动,免得着了风寒,再病个十天半个月实在是累人。”
薛流萤见薛微兰仍有继续念叨之势,便急忙催促着他们赶紧上马车。
宋学瑞这边也没什么事,也跟着回家去了。
深夜,裴宴之还在书房处理公务,薛流萤差人给他备了宵夜点心,由她亲自送过去。
关于淑妃和林相,裴宴之那边究竟查到了多少,他根据林睿提供的线索抓了淑妃的内侍公公袁为忠,此人又在杀她母亲一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些都是她想要清楚知道的,可是现下她也没有什么理由能够接近袁为忠,去询问他更具体的事情,只能是从裴宴之这里下手了。
薛流萤一袭浅黄色衫裙,端着一盒点心糕点进了书房。
裴宴之听到动静,抬眼望过去,看见薛流萤正往桌上摆放着糕点。
他奇道:“你怎么来了?”
这时节正值深秋初冬交接之际,薛流萤深夜还穿的如此单薄。
裴宴之心下一动,默不作声的拿了一件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怎么穿的这么少?”
薛流萤说:“点心好了,我想着,就快点给你送过来,就忘记了。”
她说话的声音清脆恬静,眼里还带着笑。
裴宴之似是无奈般叹了口气,坐下,“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
“那怎么行,我们既已成亲,我就该做好妻子的本分。”薛流萤假模假样的说着。
若不是为了从裴宴之这里获取关于淑妃的线索,她才不会给他送点心,她会自己把点心全吃光,一个不留。
裴宴之听到她这么说,先是一怔,语气有点不自在,“随你吧。”
薛流萤笑着坐到他旁边,试探的问道:“你方才和阿兄说的淑妃和林相,是这次假银的幕后凶手吗?”
裴宴之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薛流萤竟然问的这么直白。
他狐疑道:“你怎么对这件事这么好奇?”
薛流萤也不瞒他,“我只是怕此事会祸及阿兄。”
裴宴之笑笑,“放心吧,你阿兄跟此事没有关系。”
裴宴之见她还是一副好奇不已的样子,松口说道:“好吧,告诉你也无妨。”
“袁为忠并没有说此事是淑妃和林相所为,但是作为淑妃的内侍公公,即使他自己担下所有罪责,淑妃也难免不了被牵连。”
只是看淑妃所受的牵连是大是小。
况且,裴宴之先前从林海口中得知当年屠城的线索,指向的是皇宫内的公公,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和袁为忠有关。
但是这也只是他的一个猜测罢了,即使他把这个猜测禀告给圣上,恐怕也只是说这是他的个人猜测而已,没有任何实证可以证明,淑妃就是当年灭了他满门、屠尽幽州众人那丧心病狂之人。
早在当年幽州一案就以守城不力,才会被敌军屠城而结案了。
如今裴宴之再度翻起旧案,朝堂之上和当年此事有关的人难免不会对他痛下杀手。
薛流萤听他这么说,瞬间了然。
果然还是得要袁为忠开口指认才行。
薛流萤又想起早前根据高华清透露之事,那屠城的幕后真凶恐怕当真是淑妃与林相。
可是她要告诉裴宴之这件事情吗?万一他觉得她是在骗他呢?
薛流萤想借裴宴之的手除掉淑妃和林相,就得要确认,当年屠城之人是否也是那二人。
单凭高华清的证词是远远不够的,得让裴宴之自己找到线索。
她暗自叹了口气,怎么这么难啊。
她面上不显,冲裴宴之一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