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含时刚刚才从牵错手的窘迫中缓过来,实在不愿被“默契”二字和崔言扯上什么关系。
他直白道:“真心话大冒险这种东西,就是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冠以堂而皇之的外皮干暧昧的勾当,实在没有必要。”
他的潜台词是,这满洞窟就4个总见面时长不超过72小时的大男人,既没有自己心仪的对象,也没有自己想要搞暧昧的人,没必要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至于崔言,这是他知道的为数不多的游戏之一,给他普及这项游戏的当然是他的社牛朋友岑程。
岑程对崔言的态度大概经历了三个阶段:拼死拼活给崔言安利各种新鲜事物,试图将其拉入自己行列的阶段,再到被崔言的冷漠狠狠打击,差点被对方影响到怀疑人生的阶段,最后到只顾自己疯狂输出一时爽,不管不顾对方有何反应的阶段。
拉着崔言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他们还处在第一阶段,岑程对自己信心满满,认为一定能让这位漠然的异兽人痴迷于人类社会。
然而崔言玩输了总选真心话,但他几乎说了一晚上谎言,而且编的天衣无缝,无一人怀疑,所以他实在不明白,这种游戏的意义何在?
话到一半,活生生被憋回去,阿库逞强道:“哈哈哈哈,您二位也太小看我阿库了,那种老掉牙的游戏,恐怕只有老年人才玩。我这种游戏达人通常是自己现创一个游戏玩。”
这似乎比真心话大冒险还让人觉得不靠谱。
阿库脑子转得飞快,“既然我们这里有两位绘画临摹高手,那我们就来玩你画我猜的游戏怎么样?”
阿库啊,这种游戏会不会对你自己和绘画白痴崔言有点不公平?
“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和师弟胜之不武?”姜声提前庆祝胜利。
“别高兴得太早,”阿库卖关子,“这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你画我猜,是新花样,你们未必有优势。”
“哦,说来听听?”姜声算得上半个捧场王。
“我们每人轮流选择剩下三人中的任意一人进行口头描述,且只能描述对方的三个特征,其他人根据描述来猜说的是谁。若是被描述的人猜出是自己,那么就算描述的人赢,若是被旁人猜出来,就算输。为了防止作弊,我们要事先将描述对象的名字写在手机备忘录里。”
“我怎么感觉这游戏还是挺暧昧的,描述的特征最好是两个人才知道的小秘密,如果是大家都知道的特征,一说不是都猜出来了?”姜声找到了游戏的要害。
临时编出来的游戏,期望值就别太高,阿库习惯性打哈哈:“哎呀,先试试看嘛。”
“那输了有什么惩罚?”姜声问。
“输了......”阿库思忖数秒,“这黑灯瞎火的好像也不能干啥,那就讲故事吧。但得是鬼神或者幻想故事。”
“为什么?”姜声问。
“因为应景。”阿库答。
呵呵呵,还真是跳脱的思维。
“行吧,那谁先开始?”姜声问。
“不如就从绘画技术最好的姜研究员开始?”阿库提议。
虽然这个游戏和绘画技巧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姜声还是一口应下。
他在自己手机的备忘录里输入名字的同时,已心中有底,就看对方和自己的默契度了,“好了,我要描述的人已经被输入备忘录了,现在开始。”
姜声道:“他极具斗争精神、还善于利用自然规律、最重要的是拥有高水准的品味……”
姜声并没有按照美术生的思维对对象进行外貌描述,而是抓住了内在特征。
当其他人正在烧脑时,崔言已经不紧不慢地吐出三个字:“苏教授。”
!!!
“为什么?为什么是苏教授?”阿库的思绪还在游离,第一轮游戏就已经宣告结束,“姜研究员,崔先生猜对了吗?”
姜声同样诧异,的确有人GET到了他的想法,但这个和自己有默契的人竟然不是他的好师弟,以至于他公布答案的时候都有些恍惚:“是、是。”
“为什么?”甚至连当事人苏含时也纳闷。
“极具斗争精神,是因为苏教授想出了唱泰文歌对抗老师的惩罚,善于利用自然规律,是因为苏教授根据自然界相生相克的原理,请牛羊来除草。”
崔言一顿,继续:“至于拥有高水准的品味,我其实不太拿得准,姜研究员说的是美术上的还是美食上的。”
姜声展露一个咧开的笑,“都有,但主要是后校门外美食上的。”
“我以为崔先生即便在途,也在认真工作。”这些都是同学见同学两眼泪汪汪时的真情流露,被旁人听去了倒也无伤大雅,只是苏含时没想到崔言不仅听到了还能“活学活用”。
不知道是对方本就聪慧过人,还是别有用心。
“在工作,但不妨碍我了解苏教授的大学时光。”黑暗里,看不清崔言的表情。
“我输了。”姜声道,“愿赌服输。”
“那么就请姜研究员讲故事吧。”阿库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游戏的主持者。
“行吧,既然阿库说了要应景,那我就来讲讲我们头顶菱格画里的故事。”这种惩罚对于姜声而言,反而是一个给大家普及知识的好机会。
虽然游戏不怎么样,但可以听菱格画里的故事,似乎一切都不再那么无趣了。
其实,之前临摹的时候,苏含时就对这些画面充满了好奇,只是因为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向将姜声请教,现在倒是刚刚好。
“我可以指定一个故事吗?”苏含时朝向姜声的方向。
“当然可以。”姜声微笑着答应,“师弟想听什么?”
“刚刚在临摹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菱格中有一只金色皮毛的野兽。”
菱格画中,不乏老妇孩童,神佛鬼怪,但周身散着金色光彩的野兽却让苏含时印象深刻,也许这就是佛门中人所谓的眼缘。
姜声对洞窟中的菱格画如数家珍,苏含时只需点到为止,他便脱口而出:“是锯陀兽施皮救猎师的故事。”
“锯陀兽是什么?”阿库对佛传故事知之甚少,问道。
“是一种动物,浑身金黄的毛发。”姜声道,“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头狮子。”
这个故事的主旨是佛陀化身为兽,因在当权者的梦里曝露了自己一身金色的皮毛,引来当权者垂涎,下令全城猎师搜捕,捉不到金光兽便处死猎师,佛陀为了救众猎师,而主动献上了自己皮毛的故事。
三人专注地听着,千百年前,当那些心灵手巧的画师将色彩填满穹顶的时候,一定也希望这些故事被后人传颂吧。
“或许佛陀还有别的选择。”一般的故事激不起崔言的兴趣,但这个故事因为交织头顶,仰望它的时候仿佛自带一份神圣感,连崔言也听得入了迷。
“什么选择?”姜声第一次遇见敢于修改故事的读者。
“杀掉当权者。”崔言缓缓道:“追根溯源,祸起当权者的贪婪,除掉就好。”
“嗯!”姜声叫好,“若是能穿越回故事起源的时代,我一定亲自向他们转述崔先生的想法。”
故事因为讨论而变得更加发人深思。
阿库朝洞窟四周虔诚地拜了拜后,降低了音量:“那我们继续,下一位,请苏教授来吧。”
苏含时依照游戏规则写出了一个名字,正要开口,阿库喊出了答案:“姜声研究员。”
???
“我师弟还一个字没说呢?”姜声瞪大了眼,脸上写满了诧异:“这个游戏已经崩坏到如此程度了?”
“想赢,有时候要铤而走险!”阿库沾沾自喜,只是不知道喜从何来,“我算是看出来了,苏教授和姜研究员是师兄师弟相亲相爱,一定是互相写名字了。”
苏含时有种轻易被小年轻拿捏的感觉,相亲相爱不至于,他只是不愿意描述剩下的两位而已。
“苏教授公布答案吧。”阿库道,“就说是不是?”
苏含时似乎比姜声还惨,姜声至少有说话的机会,他索性懒得挣扎:“是,你说得对。那轮到我讲故事了。”
可半晌都没憋出一句话,和那个在教室里游刃有余,口若悬河的教授严重不符。
果然隔行如隔山。
他并不经常看奇奇怪怪的东西,当然,最近托汐晚的福,倒是看了些乱七八糟的小说。
说到汐晚送的小说......
苏含时在思绪中捕捉到什么,继而握紧了手中的画板夹。
“苏教授?还在吗?”阿库晃了晃手机手电筒,照得苏含时虚起眼睛。
“在呢,这就开始。”苏含时在脑中组织语言,“那就讲个幻想类的故事吧。”
“这个故事发生在生物变异的末世,一名英气逼人的军官营救了一个被怪兽逼至绝境的幸存者......”
苏含时侧后方有人的双眸闪动。
故事里,军官英勇无比,独自踹死高阶怪兽、单枪匹马勇闯危险试炼、徒手战胜一群猴子兽,最后还制服了一只巨型猫头蟒身兽。
穿插在这些英勇事迹之中的,还有军官和幸存者的暧昧互动,讲故事的人以为隐藏的很巧妙,但有些听故事的人却很敏感。
“这位军官好生威武。”一言不发的崔言对故事做出评价,“但那个幸存者似乎逊色不少。”
这可是自己的梦,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可能知道真实情况,苏含时对这个故事享有最终解释权,即使人物性格颠倒,但总觉着一股子心虚是怎么一回事?
“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特点。”依着苏含时对崔言的态度,大可回一句“故事而已,听听就好。”
但只有自己心里有鬼的时候,才会支支吾吾,急于掩饰和自证。
“那这个幸存者有什么特点?”崔言问。
“善、善于撒娇吧。”苏含时越走越偏。
“嗯。是挺会撒娇的。”崔言在心里补充一句:特别是有需求的时候。
明明是顺着自己的话,但为什么那么变扭呢,苏含时没接话,他希望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但事与愿违。
“那这位军官对幸存者可还满意?”崔言追问,不是问喜不喜欢而是在意满不满意。
“还......”那个没有说出口的“行”字卡在喉咙里,苏含时醒悟,“我又不是那名军官,我怎么知道?”
“这是苏教授原创的故事?”崔言莞尔。
“不、不是,我在别处看的。”苏含时否认。
“是吗,挺有意思的。不过,若是两个人的特点能够互换,没准会更有戏剧性。”崔言从戏剧冲突的角度给出意见。
苏含时不语,但其他听众开始发表意见。
“嗯嗯嗯。这书叫什么名字啊,我们工作有时候挺枯燥的,看看小说,调节调节也不错。只是目前为止两人的感情清水了一点,后续有没有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戏份?”果然,姜声的包容性和接受度高,体现在各各领域。
苏含时再次感谢熄了火的探照灯,让他羞臊的表情不被暴露。
师兄啊,你瞎跟着掺和什么啊,还有,你一个大老爷们,难道不应该喜欢武侠枪战什么的,怎么热衷于感情拉扯?还是大尺度的?
“我不太记得了,等我回去看看再告诉你吧。”会找才怪,你们还是尽快忘了吧,苏含时干巴巴道。
“我觉得苏教授这个故事不合格啊。”阿库也来凑热闹,“我们的题目是鬼神或者幻想相关,虽然这是科幻末世背景,但你们看,苏教授讲完以后,大家都把关注点放在两名主角的情感线上。”
阿库顿了顿,下定义:“这明明就是个爱情故事嘛!”
看来不能怪姜声生出那样的想法,这只能是讲故事的人出了问题。
但念在苏含时的故事内容跌宕起伏,众人决定放他一马。
阿库打算让自己压轴出场,因此,轮到崔言了。
崔言似乎对谁都保持了应有的职场礼节,也因为这份礼节,和谁似乎都隐隐保持着一定距离感。
虽然崔言和苏含时是一起来的兹市,但据阿库观察,苏含时和崔言的关系似乎还没自己和崔言融洽。
导致他很难预判崔言备忘录上会写下谁的名字。
“别再学姜研究员搞什么意识流了,说些大家都看得见的特征行不行啊。”阿库主动要求降低难度。
崔言思索片刻,答应了:“好,如你所愿,那就说一些显而易见的。”
崔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