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明天想吃什么啊？”
“你腿怎么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王砚舟开口说“明天不吃了”他又问了一遍“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姜砚自觉现在的场合自己可能不适合待下去了，起身想打招呼找借口先溜，没想到被王砚舟妈一把拽住，她很用力的握着姜砚的手腕，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姜砚顺着她的力气坐下，看到她嘴唇蠕动了两下，大概是在想要怎么说吧
王砚舟没耐心的又问了一遍“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儿？”
在王砚舟的追问下，母亲的倔强败下阵来，她还是抓着姜砚，姜砚握了回去，捏捏她的手腕，她在不安中开口“我，我走了以后，我”
说到一半又深深的吸了口气，姜砚干脆起身坐在她旁边，揽着她的肩膀试图给她一些力量，王砚舟看到这一幕脸色很不好看，他直直的盯着母亲，那双眼睛看起来浑浊了太多，怯懦、不安和恐惧占据了她的心神
王砚舟没有再等，站起来说“走了”
姜砚还坐着，他是该跟着王砚舟走的，但是王砚舟妈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她看着王砚舟站起来也紧跟着站起来，企图去拉住儿子，但是起的太着急没有站稳，踉跄了一下，姜砚扶稳她，一把拉住王砚舟，给王砚舟又拽回沙发上坐着
“你别那么着急，阿姨先喝口水吧”姜砚用手顺着王砚舟妈的背，端起水给她，又看了一眼王砚舟
王砚舟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发，换了个问法“腿为什么变成这样？”
“我刚走的那几年，不在兰城”王砚舟妈的语气小心翼翼
“我知道，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都没接”王砚舟的声音倒是很平静
“我，我，你别怪我，不是，是妈错了，小舟，是妈错了”她捂着脸哭，整个肩膀都在抖，哽咽着说“后来，我进服装厂，让机器砸断了腿，治了，厂里也给钱了，但是，但是”说着这里，她的哭声更加悲痛，姜砚拿着纸给她擦脸，她一只手紧紧的捏这杯子，捏的手指泛白
姜砚还是给她顺气，用眼神示意王砚舟说点儿什么，王砚舟保持已读不回的态度追问“但是什么？”
“他，他，他把钱全部拿走了，把我扔在医院，骨头没长好，我没钱了，只能出院，我又找了好几个裁缝店，没人要我，嫌我做得慢，嫌我是残疾，小舟，妈妈错了，妈妈真的错了，如果不是真没办法了，我绝对不会回来给你添加负担啊，我想一头跳黄河里算了，死了干净，但我舍不得你啊，小舟，妈后来试着联系过你，你的电话换了，小猫他们电话也换了，妈错了啊！是我错了！是我毁了这个家！”说着她用手使劲儿砸自己的腿，眼泪决了堤，积压许久的情绪奔涌而出，哭的整张脸都涨成了紫色，姜砚拉住她的手安慰着，王砚舟听完像是被钉在一边，他看着母亲的眼泪和那条明显短了一截的腿
王砚舟握拳握得噔噔响，他想他现在是愤怒的，他又开始抖，抖得坐不住，于是他站起来冲着那个可怜的女人宣泄“你错了？不！你没错！你是最对的！你不是去过更好的生活了吗？啊？你不是找到了比我爸更好的男人了吗？怎么腿就瘸了？拿走的钱呢？嗯？你知道把家里的钱全部拿走！为什么还要把钱再全部给那个畜生！你不是很聪明的吗！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你不是离开这个家了吗！回来干嘛！干嘛还要给我做饭！干嘛要道歉！为什么说你错了！为什么！”
王砚舟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乱挥着胳膊大声质问，但他想他也是悲伤的，不争气的眼泪呼啦啦地流，他抬手摁了摁眼睛，眼珠子嗡嗡的疼，他的母亲在他的一声声质问下，低声地哭，她只能一遍一遍的说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但不是哪样的她也说不出来
姜砚一个头三个大，他起身拉住王砚舟，一把搂住王砚舟低声说“好了，好了，你别喊你先别喊”王砚舟的手被姜砚攥着，他梗着脖子瞪大眼睛看着她，王砚舟气的一个劲儿的喘气，姜砚把杯子递给他要他喝水，喝进去几口不知道，但大多数是撒了出来
王砚舟妈抖着站起来，一瘸一拐的靠近王砚舟，她哭得满脸的眼泪和鼻涕，她囫囵擦了一下，想要握住王砚舟的手，王砚舟大力的甩开，还是瞪着她
这样的愤怒的情绪坚持了不到五分钟再次决堤，王砚舟把头抵在姜砚的肩膀上放声大哭，但这次他没有甩开母亲的手，王砚舟妈妈拉着他的手轻声的一遍遍重复“妈错了，妈不走了”
姜砚觉得自己的肩膀湿了一大半，王砚舟的情绪缓和下来，至少不再是嚎着哭，他虚虚的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没再看她，喘着气说“早点儿睡吧，明天我带你去医院”
说完就走了，姜砚扶着王砚舟妈坐在沙发上说“阿姨，晚上早点儿睡，别哭了，王砚舟他就是嘴硬心软，阿姨你别跟他着急，我下去劝劝他”
王砚舟妈妈抖着喝水，点点头对姜砚道了谢，王砚舟又折返回来对姜砚喊“你不睡觉吗！赶紧走了！”
姜砚又跟她说了两句这才跟着王砚舟下去
到了四楼，姜砚没理王砚舟径自脱了衣服进浴室，王砚舟在外面坐了好半天姜砚也没出来，他也脱了衣服进浴室，姜砚在搓澡，见他进来背过身去还是不理他
王砚舟过去从后面抱着他，把头放在他肩膀上闷闷的说“不理我”
姜砚把他推开，继续搓身上，王砚舟又粘上去“不理我明天拉不出屎”
“你幼稚不幼稚？”姜砚肯跟他说话了
“幼稚，我比你小当然幼稚了”王砚舟很理直气壮
姜砚把水打开，两人都冲的湿乎乎的，他把搓澡巾给王砚舟“搓背”
王砚舟一下一下的给他搓澡，搓到腰上的时候他说“你这翅根上好多皴儿啊，把水打开冲一下我再搓两遍”
“烦不烦你！搓澡就搓澡，哪来的话，嗓子都哑了就少说话”姜砚打开水先对着王砚舟脸冲了一下
王砚舟笑着给他冲身上，又问“为什么不理我？”
姜砚把一只胳膊举过头顶侧着抻着身子说“侧边也搓一下，我平时够不着，你对你妈妈是不是态度太激动了，要么就是不说话，要么就是吼，她岁数也大了，你有气，也别那么吼她”
“换边儿，胳膊抬起来，你这脖子这里平时也搓不干净吧，搓不干净喊我我给你搓啊”
“一洗澡你就想那什么，咋喊你搓澡啊”姜砚把手上的水甩在他脸上
“我是生气，她一声不吭地走了，又冷不丁的回来了”王砚舟叹了口气接着说“那时候我爸走了，我给她打电话，她一个都没接，后来我就给她发短信，她也不回，我借着别人的手机给她打电话哭，她什么话也没说，听我哭完就挂了，我恨死她了”
“嗯，恨死了明天还去医院呢，那，你妈妈说的那个男的，要不要找啊？”姜砚问
王砚舟皱着眉拍了一下他的大腿“你踩着我腿，我给你搓搓膝盖，不找了，恨她归恨她，去医院是去医院，这两码事”
“啧，你轻点儿，主要是侧边，这胯骨轴子我自己搓疼得很”又说“为什么不找了，他卷了所有钱走了，把你妈妈一个人扔在医院”
王砚舟边搓边说“我，姜砚你别觉得我冷血我自私”
姜砚本来就心疼他，病还没好利索，前前后后哭了几大场，这会儿看着脸都发白，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不会，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王砚舟”
“我，她回来了，我就尽可能养着她，她要走我也不拦着，那个男的把钱卷走，谁知道现在在哪，而且，就算找到了，打官司报警，能要回来多少，算了吧”
王砚舟打开水把姜砚冲干净，把搓澡巾递给姜砚“你帮我搓一下我的翅根吧，痒痒的”
姜砚笑着说“啥说法儿啊这是，还翅根，你弯腰”
姜砚说“那不找了就不找了，但你别那么凶她了，我看着都不好受”
王砚舟手闲不住，掐了一下他的胳膊突然问“那你呢，姜砚，你从来没跟我讲过你家里的事情”
姜砚又沉默了，哼哧哼哧的帮王砚舟搓着背，拍拍他的胳膊让他转身搓侧边，王砚舟捏捏他的脸上去嘬了一口又问“说说呗”
“我，哎，我爸我妈他们过的挺好的，有家庭有小孩，工作也很不错，就是我们不见面而已”说着姜砚吸了一下鼻子
“嗯？”王砚舟哭了一整天，脑袋懵住转不过来弯
“我，八岁还是九岁吧，记不清了，你抻着点儿，吃不上劲儿，我被送到我姑家里了，我妈跟我说她要去北京上班没时间管我，我就在我姑家，我姐比我大七岁，去年她都二胎了，那小闺女长得特别可爱”
姜砚打开水冲了一下，又把搓澡巾洗了两下，让王砚舟转过去搓另一边才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