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霖妖许是想到了什么,良久,她又自顾自的否定了那个想法,“庭梧有几分本事你比我清楚,何况她早已离开神界。”
自庭梧知晓他们要毁剑后,她同孟章吵了一架,后来就失去了踪迹,连术法寻踪都找不到她。
霖妖本来没把此事放心上,庭梧脾气过于急躁,这种玩消失的戏码也不是头次上演。
从前她到凡界游荡几日便会乖乖回来,这次倒是有骨气许多。
青玉以手为刃割开了被铁链缠绕的手腕,鲜血沿着锁链汇入法阵。
“你做什么!”霖妖突然挣扎起来,锁链被她摇的叮当响,原本稀薄的魂魄近乎成了透明状,“青玉!”
青玉懒散的应了声,手上动作却没停,鲜血如湍流冲刷过了每一段法阵,“万物同生。”
“青玉!”
在霖妖嘶喊声中,长离只觉得心头没来由的抽痛,就连踏天都开始震颤。
长离贴在踏天剑身上,看着青玉的神识被抽丝剥茧般吸入法阵中。
“不要,青玉!”
长离低声呢喃着,试图脱离踏天的桎梏,然而它碰不到踏天冰冷的剑身,唯一能触碰的是一片虚无,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看着青玉神识消散,看着法阵贪婪的吸收青玉的神识,看着法阵中主神们将要消散的碎魂逐渐稳定。
也许是受了青玉的影响,踏天再也无法立在门边,它倒在地上的那一刻,长离终于又听见了青玉的声音。
“劳驾,没死呢,都别吵。”
这一声让长离从梦中惊醒,入眼是卧室的天花板。
“你们俩去开个会也能弄成这副鬼样子?”
花千树的声音穿过墙壁刺入长离耳中,对了,他和青玉刚从联盟中心出来,然后青玉把他的神骨捏碎了。
长离从床上爬起,体内的神骨和从前略有不同,好像被人拆出来换了新的一样。
回想到方才的梦,长离脑中突然有个过于荒谬的想法。
“一言难尽,今天我才发现,比起兄弟反目成仇更狗血的戏码,是他从一开始就算计你。”
“什么玩意儿?谁算计你了?”花千树眼珠微转,想起长离浑身是血的模样,心底忽然叮了一声,“长离算计你?这小子长心眼了?”
青玉闭上眼,强忍着想一巴掌呼死花千树的冲动,从齿缝间蹦出两个字,“秋绥。”
“啊?”
花千树下意识看向在厨房忙活的顾秋绥,自从被青玉救了之后顾秋绥就在别墅住下,现在已经代替了系统管家,煮饭拖地洗衣服全都归他管。
不过别墅里除了顾秋绥外其余几位不太需要吃饭,花千树和顾秋绥相处的时间最长,偶尔会给面子吃几口。
但青玉说的秋绥显然不是顾秋绥,而是素律真正的主人。
“你先等会,秋绥不是主神中和你关系最好的那个吗?他算计你?”
青玉瘫在沙发上,抬手把糊了自己一脸的碎发随意抓到脑后,花千树听她闷声说道:“是啊,关系最好的那个,为什么算计我呢。”
空荡荡的客厅里只余下顾秋绥在厨房忙碌的声音。
青玉其实比谁都清楚秋绥为什么敢明目张胆的算计自己,甚至不怕被青玉窥见真相。
因为他知道青玉心软,他知道自己死后,青玉一定会将他唯一的遗物收好。
他用自己的死给疏影谋得了一丝生的机会。
“走了。”青玉扶着沙发起身,拿起挂在扶手上的外套往门口走。
花千树看了眼楼上紧闭的房门小声问:“不带长离一起去吗?”
“他伤还……”
青玉话音未落,就听楼上叮叮咚咚一阵乱响,接着长离连滚带爬的从楼上飞奔而下。
“去哪?”
花千树心道真是奇了,长离什么时候醒的?他居然没察觉到长离的气息。
“不对,你身上怎么……”
“去纪璟和家里那个什么研究所。”青玉打断了花千树,并附赠一个眼刀给他。
花千树瞪大了双眼,长离身上的气息怎么忽然和青玉这么像?
他好似得知了什么惊天秘辛,忙捂着嘴退后几步,生怕自己被青玉杀妖灭口。
“我和你一起。”
花千树看了看没吭声的青玉,又转头看向语气坚定的长离,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俩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就短短一天没跟在他俩身边,到底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
青玉盯着长离看了许久,久到长离以为青玉会斩钉截铁的拒绝他时,她道:“走吧。”
在过往的那些年里,青玉很少同长离生气。
一来青玉自认活的比长离久,在他面前总喜欢端着长辈的架子;二来长离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哪怕青玉忽然抽疯决定把天道弄死取而代之,长离也只会举双手赞成。
这也就导致长离现在摸不清青玉的想法,毕竟在这方面他实在没有经验,他不知道青玉如今还愿意把他带在身边,是因为过往的习惯,还是因为她愿意原谅自己。
青玉不知道长离心中的纠结,她的思绪随着残阳飘向了不知多久前的某天。
那是长离取脊骨前,青玉带着诚意十足的贡品去探望四位主神残魂。
鸣泉和颜辞残魂过于虚弱,一年中也仅有一日能维持清醒,霖妖和凤眠倒是要好些,只是凤眠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眼下更是没有想要和青玉叙旧的意思。
“你居然会救他。”霖妖嘴里叼着青玉带来的苹果,在一声声咔滋咔滋里勉强说完了整句话。
“不过。”霖妖话音一转:“取脊骨这个法子也只是暂时的,若日后他心神不稳,还是有入魔的风险。”
“我知道。”青玉把踏天握在手中掂了掂,随后把它立在雕花柱旁,“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坎过去。”
几支枯草试图缠上踏天剑柄,不知是因为踏天隐在暗处,让它们觉得此剑难以亲近,还是踏天杀气太重,枯草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躲得远远的。
“有孟章的下落了吗?”霖妖啃完苹果,终于问出那句徘徊在嘴边的话。
“没有。”
意料之中的回答,霖妖点了点头,抻了个懒腰后准备躲回长明灯里小憩片刻。
青玉见她没了精神,捡起踏天后往殿外走去,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凤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说:“长离身上的魔气来的蹊跷,我不信秋绥会做出这样的事,他若不愿意铸剑,大可回绝孟章的提议,不必时候费这么大周章,况且,你真的觉得秋绥会抵挡不住疏影的魔气吗?”
“怎么?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愿意给我指条明路?”青玉没回头,只带着几分玩味的语气开口问。
凤眠笑道:“便当是如此吧。”
青玉轻哼了一声,离去前留下的余音回荡在长生殿内。
她说:“放心,等我抓到她,一定把她带到诸位面前,让她给诸位磕头认罪。”
纪璟和刚下浮梭,就看见长离的浮梭在自己眼前划出了个半弧,然后稳稳当当停在了自研究所门口。
浮梭门刚自动打开,青玉已经抬腿走了出来,纪璟和仰头看天,心说这俩工作狂到底记不记得他是个普通的碳基生物,他俩热爱工作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叫上自己?
纪璟和悲从中来,完全没发现弥漫在空气中的名为尴尬和不知所措的气息。
受今天的晨间新闻以及联盟中心介入的影响,今天的靖远研究所格外的清冷,只有两个值班的小前台凑在一起聊着八卦消遣时间。
见到纪璟和,两人连忙规矩站好,并露出了八颗牙齿全方位展示了标准化的微笑。
“纪先生,纪总正在会客,我先带您到办公室等他。”
不等纪璟和点头答应,青玉带着长离径自往电梯口走,纪璟和一摆手忙跟上两人的脚步,“你们忙,我自己去。”
电梯平稳上升,纪璟和后知后觉发现气氛有些不太对,他刚要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宁静时,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十一楼会客区。
电梯门刚开了缝,青玉就已经没了踪影,基金会疑惑的诶了一声,心说青玉这举动不太像来调查的,倒像是来抓人的,还没等他开口询问,长离竟然也闪身消失在了电梯里。
纪璟和一脸茫然的站在轿厢里,在电梯门和上前钻了出去,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他们已经起疑心了,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纪珺和没有吭声,把手里的茶盏放回茶几上,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
对面那人继续说道:“这次只是个警告,他们敢明晃晃的动手,说明他们的人已经渗透到联盟内部了。”
“我明白,只是老师......”
那人抬手止住了纪珺和的话,“我总不能一直躲在这。”
纪珺和这次没再开口阻拦,正准备起身送他离开,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那人反应极快,没喝完的热茶脱手朝着门口飞去,长离伸手接住袭向青玉门面的茶盏,溢出的茶水尽数洒在了他手上。
纪珺和见自己老师嘴唇动了动,依稀分辨出那两个字应该是句脏话。
青玉脸色晦暗不明地“啧”了一声,一句:“怎么是你啊”略带嫌弃的说出口,方才她身上那股神挡杀神的戾气荡然无存。
帝尧扶正了快要抻到地上的脖子,又掐了下自己的脸,在长离忍无可忍把茶水甩在他脸上前,他终于能控制自己的嘴。
“你竟然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