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说:“我们确实有点关系。”她又对板儿说:“姑奶奶以前对咱们有恩,如今他们家败了,巧哥儿又遭了难,咱们得把她赎回来。”板儿说:“那咱赶紧出发吧,就是不知道锦香院在哪儿。”
两个汉子道:“就在州南那条街上,有个红衣巷,到那儿一找,就能看见挂着几个大红灯笼的地方。”刘姥姥边擦眼泪,边拉起板儿,朝着渡口走去 。
抵达渡口后,刘姥姥与板儿租了条船,悠悠荡荡划到对岸。下了船,二人依照那两个汉子的指引,径直来到红衣巷。巷子里,几盏大红灯笼高高挂着,十分惹眼。他们走进巷中,只见门口站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瞧模样应是看门的。
刘姥姥紧走几步上前,赔着笑脸问道:“这位太爷,敢问这儿可是锦香院?”看门壮汉点点头,开口问:“你们找谁?”刘姥姥忙答:“我们来找一个叫巧姐的人。”壮汉上下打量他们一番,满脸疑惑问道:“你们跟她啥关系?来这儿干啥?”
刘姥姥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坚定说道:“我是她远房亲戚,特意来赎她回去。”壮汉皱了皱眉,哼道:“赎人可不是儿戏,你们有银子吗?”刘姥姥赶忙应道:“有,有。”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壮汉接过银子,在手里掂量掂量,说道:“等会儿,我进去通报一声。”说完转身进了院子。刘姥姥和板儿便在门口静静等候。没过多久,鸨母扭着身子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二人,问道:“你们是谁?有啥事?”
刘姥姥心里七上八下,声音也不自觉地打着颤,回道:“我们是荣国府的人,特来赎巧姐。”鸨母嘴角一勾,扯出一抹轻蔑笑意,满脸不屑道:“我们这儿可没什么巧姐。”
恰在此时,云儿打门口路过,听到这话,瞬间想起之前王仁卖进来的巧姐儿,赶忙快步上前说道:“妈妈,休要骗人!巧姐儿就在这儿呢!”
鸨母没料到云儿会突然出来搅局,闻言一怔,旋即狠狠瞪了云儿一眼,转过头对着刘姥姥和板儿说道:“你们别听她胡言乱语,这儿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巧姐儿。”
云儿急得直跺脚,大声说道:“你们别信她那些鬼话!巧姐儿当真在这儿!我这就带你们去找她!”
刘姥姥见状,赶忙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给老板娘请安了。”
鸨母斜着眼瞟了刘姥姥一下,问道:“你是何人?我可不认得你,来这儿所为何事?”
刘姥姥回道:“我是来花钱赎人的。”
鸨母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道:“既然要赎人,那就进来再说,若是银子不够,可赎不走人。”
刘姥姥忙不迭连声道:“我有银子,有银子,老板娘尽管放心。”说罢,便随着鸨母进了后院的房间。
鸨母一进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问道:“你要赎的是哪个?说出来听听,我好叫人带她来见你。”
“您这儿可有个叫巧哥的孩子?她是贾家的姑娘 。”刘姥姥问道。
“是她呀,来人呐,把巧姑娘带出来。”鸨母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下人们赶忙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没多会儿,便连推带搡地把巧姐带了进来。
刘姥姥细细打量巧姐许久,只见她面上涂着脂粉,唇上抹着胭脂,可那眼眸之中,却透着深深的忧郁。刘姥姥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巧姐,如今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刘姥姥眼眶瞬间红了,噙着泪,柔声唤道:“巧哥儿,你怎的会在这儿呀?可是受苦了。姥姥来救你了。我是你家的远房亲戚,你该唤我一声姥姥。”
巧姐听闻此言,往昔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忆起父母曾提及的刘姥姥,正是当年到家中做客,给自己取名的那位长辈。这念头在脑海中一闪,巧姐再也按捺不住,“哇”地放声大哭,整个人扑进刘姥姥怀中,好似漂泊许久的孤舟,终于寻到了温暖的港湾。
刘姥姥见巧姐如此悲戚,心中亦是酸楚万分,眼眶中瞬间蓄满泪水,抬手轻轻抚着巧姐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好孩子,莫要再哭了,姥姥这不是来了嘛。”
鸨母在一旁瞧着,早就不耐烦了,尖声催促道:“银子可带了?在这儿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声音里满是嫌恶与不耐。
刘姥姥赶忙拭去眼角泪水,神色坚定地说道:“我让孙子回去取银子了,明日便来。今日我在客栈住下,等他送来。”言语间尽是对巧姐的关切,以及定要救她脱离苦海的决心。
鸨母冷哼一声,嘲讽道:“那你赶紧走,等明日带足银子再来。记住,少一个子儿都别来烦我!一千两银子,少一文都不行!”话语中贪婪与无情尽显。
刘姥姥并未被鸨母的威胁吓倒,斩钉截铁地说道:“一千两就一千两!巧姐,你安心等着,明日姥姥定来接你。”语气中满是笃定,毫无退缩之意。
巧姐噙着泪,轻轻应了一声,她心里明白,刘姥姥是真心实意来救自己的。刘姥姥这才缓缓转身,走出锦香院,来到集市寻了家客栈,暂且安顿下来。她心中清楚,明日便是关键,一定要凑齐那一千两银子,将巧姐从这火坑中解救出来。
第二日清晨,天色方晓,晨曦微露。刘姥姥便早早来到渡口,简单吃了些干粮,而后静立在柳树之下,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满心盼着板儿到来。这一等,便是整整一个时辰,才见板儿脚步匆匆,神色焦急地赶来。板儿跑到刘姥姥跟前,将手中包裹郑重递上,喘着粗气说道:“姥姥,银子拿来了!”
刘姥姥接过包裹,心中稍安,二人不敢有丝毫耽搁,即刻前往锦香院。到了地方,刘姥姥将筹措来的银子呈给鸨母,鸨母便坐于一旁,细细清点起来。
待鸨母数完银子,一把将巧姐推开,脸上满是嫌恶之色,说道:“走吧,你姥姥把你赎出去了。你在这儿,既不听使唤,又不会服侍客人,留下也是浪费钱财,走了倒好。”
巧姐听闻,泪如雨下,当即跪地,哭着向鸨母道谢。刘姥姥见此,赶忙将巧姐扶起,一手牵着巧姐,一手拉着板儿,朝着渡口走去。一路上,巧姐满心怨恨难平,不住地咒骂那狠心的舅舅,直言他心狠手辣,竟将自己卖入这等不堪之地。刘姥姥亦是气愤填膺,怒声说道:“这等行径,哪配称骨肉至亲,简直连那牲口都不如!”
行至半路,刘姥姥念及巧姐兴许还饿着肚子,便带着她寻了家附近的小饭铺,点了些吃食让她充饥。又想到当年凤姐的托付,暗自思量,如今荣国府一片混乱,实非安身之所,便打定主意,带巧姐到城外乡下自己家中暂且安住。
且说彼时那刘姥姥自前番从荣国府归来后,便用贾府赏赐的银两购置了田地,一心经营家业。说来也巧,往后几年,风调雨顺,庄稼年年丰收,家中诸事顺遂。慢慢地,她的家业愈发兴旺,竟成了当地一方小有名气的富户。
一日,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有事来到小王庄。偶然间,他瞧见刘姥姥家中藏着一件稀世珍宝——成窑五彩小盖钟。这盖钟可不简单,乃是当年妙玉嫌弃,被贾宝玉转赠给刘姥姥的。此盖钟属明朝成化斗彩,精美绝伦,在古玩界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冷子兴在京城经营着一家古玩店,那时不少官员常通过他的店购置文物,行那权钱交易之事。正巧有一位官员,欲向忠顺王献上一份雅贿,听闻冷子兴这边有这成窑五彩小盖钟,当即出价三千两银子求购。冷子兴见此,欣喜若狂,觉着这是桩天大的买卖。交易达成后,他付给刘姥姥二千两现银,又帮她在小王庄购置了一座精致小庄园,还特意挂上了“小王山庄”的牌匾。
且说刘姥姥带着巧姐在小王山庄住下,日子过得倒也安稳,衣食不愁。过了些时日,一日,板儿满面红光、兴高采烈地走进屋来,鼓足勇气说道:“姥姥,您能把巧姑娘许配给我吗?我打从心底里喜欢她。”
刘姥姥听了这话,微微一怔,随后试探着说道:“板儿啊,你也晓得,我瞧着巧姐是个好姑娘,才拼了命把她从那烟花之地赎出来。如今你提出要娶她,我倒是不嫌弃她那段过往,只是怕巧哥儿不愿意。这样吧,待我去问问巧姐的意思。”
当晚,刘姥姥来到巧姐房间,言辞委婉地说起板儿求婚一事。巧姐听后,先是一愣,显然没料到板儿会向她求婚。虽说她对板儿也颇有好感,可一想到自己曾身陷青楼,难免心生顾虑,不知板儿这心意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一时冲动。
刘姥姥瞧出巧姐的犹豫,赶忙劝慰道:“巧姐啊,我知道你心里犯嘀咕。但你得信板儿是真心待你。他从小就对你有意,这次能主动提出来,可是下了好大决心的。”
巧姐听了刘姥姥这番话,心中颇为感动。往昔在荣国府,与板儿香橼换佛手的趣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一股暖流在心底缓缓流淌。她深知,这世上真心对她好的,也就只有刘姥姥和板儿了。这般想着,她红着脸,羞羞答答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刘姥姥心里明白,贾府虽说如今已然衰败,可到底曾是豪门贵族,诸多礼仪规矩断然不能丢。于是,她特意请来周瑞家的,帮忙操办婚事。又依照规矩,精心准备了聘礼,郑重其事地送往贾府,以表尊重之意。
彼时,贾琏正为家中诸事焦头烂额,见刘姥姥这般用心,又考虑到巧姐的处境,便也草草应下了这门婚事。
刘姥姥选了个良辰吉日,为板儿和巧姐举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婚礼当日,小王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只见一顶八人抬的大花轿,在欢快喜庆的鼓乐声中,晃晃悠悠地朝着巧姐住处而去。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绕着小王庄走了一圈,而后喜气洋洋地将巧姐抬进了“小王山庄”的洞房。
虽说贾府此时无人前来送嫁,可城里的周瑞家的、贾芸、小红、冷子兴等一众宾客,都纷纷赶来道贺。众人欢声笑语,场面热闹非常,这事儿也在庄里传为佳话。
婚后,巧姐便成了小王庄的乡绅富太太。昔日贾府的两个丫鬟,听闻巧姐在此,也前来投靠,与她一同生活。巧姐和板儿夫妻二人,男耕女织,日子过得富足美满。往后,更是儿孙满堂,一家人其乐融融,和和睦睦,恩爱一生,直至终老。此皆为后话,暂且按下不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