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于铁槛寺中,贾琏瞅了个空儿,将贾政拉至一旁僻处,神色凝重,小声汇报了一件惊天之事。“父亲,贾府昨夜竟遭了贼。”贾政听闻,脸色骤变。贾琏接着道:“库房里好些珍贵物件被洗劫一空,就连老太太生前的几件陪嫁首饰,也没能逃过贼人之手。”
贾政一听,顿时气得浑身发抖,额上青筋暴起,双眼圆睁,怒声喝道:“这是何时发生的事?为何现在才来报信!”
一旁小厮见状,吓得“扑通”一声跪地,磕头如捣蒜,战战兢兢地回道:“老爷恕罪,小的们也是才察觉。据现下情形看,那贼人好似对府里布局极为熟悉,专拣守卫薄弱之处动手,行事极为隐秘,故而一时未能发现。” 贾政闻言,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抬脚狠狠踢了那小厮一脚,转身背手,在原地来回踱步,心中暗忖:贾府才经贾母之事,如今又遭此横祸,这往后可如何是好。
话说金荣的母亲胡氏,和贾府勉强能攀上点远亲。只因家境贫寒,日子过得捉襟见肘,胡氏无奈之下,只能求到璜大奶奶——自己的亲姑姑那儿。好在姑姑帮忙周旋,金荣才有机会进入贾府私塾寄读。如此一来,金荣便与贾家子弟贾宝玉、秦钟等人成了同窗。
此后,金荣仗着这层关系,隔三岔五就来贾府闲逛 ,跟贾环、薛蟠等人混得极为熟络。可自从在学堂和宝玉起了冲突大打出手后,金荣索性破罐子破摔,彻底告别了学堂,整天游手好闲,一头扎进赌场,浑浑噩噩地虚度光阴。
近来,贾母仙逝的消息传来,金荣听闻后,心里头那点歪主意又开始活络起来。他琢磨着,荣国府眼下必定乱成一团,各种事务千头万绪,说不定就有自己能钻的空子。于是,金荣赶忙去找贾环和赵姨娘,想着要是能在府里谋个差事帮忙,好歹能捞点油水。
然而,一连好几天过去,金荣四处奔波,却处处碰壁,什么好处都没捞着。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到赌场,一个人闷坐在角落里,脸上写满了沮丧,满心的算计都落了空 。
赌场里,一个叫倪二的人,瞧见金荣满脸颓丧的模样,便快步走上前,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说道:“老荣呐,你本是个机灵通透的人,咋就把日子过成了这副穷困潦倒的惨样?我打心眼里为你不值当。”金荣听了,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苦笑着说:“唉,或许是我命中注定该受这般苦,被贫穷困住,又能有啥办法摆脱呢?”
倪二挑了挑眉,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紧接着说道:“我听说你常去荣国府,那可是个金山银山堆成的富贵地儿,你就没琢磨着从里头弄些钱财出来?”金荣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惊讶,忙说道:“我的好哥哥哟!那府里确实富得流油,可咱们要是跑去伸手讨要,他们怎么可能会给呢?”倪二不屑地冷笑一声,说道:“他不给,咱就不能动点别的心思?”
金荣一下听出倪二话里有深意,急忙追问道:“依你看,到底该咋办?”倪二拍着胸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说道:“要是我处在你的位置,那些财物早就轻轻松松到手了。”金荣愈发急切,眼中满是渴望,问道:“你到底想出了啥妙计?快别卖关子,说来听听。”倪二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有一帮好兄弟,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别说荣国府里的人去送殡,就算有再多壮丁守着,咱们也丝毫不用惧怕。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子,跟我们一起干一票大的?”
金荣胸脯陡然一挺,带着几分逞强与自负,高声道:“哼!有什么可畏惧的?我兄弟贾环,日后铁定承袭爵位,我眼下不过先取用些许财物,这又有何妨?我即刻偷偷前往铁槛寺,与贾环好好商议,把那儿的情况摸个透彻,为咱们后续行动做好周全准备。”
倪二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里满是成竹在胸的意味,说道:“这么看来,好运正朝着你奔来呢。我手下那帮兄弟,个个都是有本事、敢拼命的好汉,如今都在这儿候着呢。咱们暂且按捺住性子,密切留意局势,瞅准绝佳时机再果断出手。一旦行动成功,这里便不能久留,咱们一同远走高飞,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逍遥快活度过余生。要是你看上哪家丫头,尽管一并带走。到那时,咱们顿顿吃香喝辣,尽享荣华富贵,你觉得这计划如何?”
金荣初听之下,只当倪二是被酒水灌昏了头脑,在这儿胡言乱语,忍不住嗔怪道:“老大,你可别再信口开河了!这种稍有差池便会掉脑袋的事儿,哪能这般随意谈论?”话虽如此,金荣内心深处,那强烈的好奇心已然被悄然勾起。这般想着,他伸手一把拽住倪二的胳膊,将其拉到一处极为隐蔽、人迹罕至的角落。两人脑袋紧紧靠在一起,压低声音,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细致入微地谋划起来。
且说贾府新人包勇,本是甄府里的护院。先前受甄府所托,押送一批箱子前来贾府保管。贾政便差他去看管花园,自此,他在这园子里,日子过得倒也安稳平静。
不想贾母仙逝,这消息仿若一声惊雷,震得贾府上下乱作一团。众人皆忙得脚不沾地,包勇亦被这忙碌裹挟其中,整日不得清闲。可他生性豁达,对此并不挂怀,依旧我行我素。每日自个儿生火做饭,用完餐,要么小憩片刻,要么就在花园里舞刀弄棒,好不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那日清晨,正是贾母葬礼举行之时。包勇虽知晓此事,却未被分派任何差事,便照旧在园中闲逛。正走着,忽然瞧见一尼姑带着一道婆,来到花园腰门处,抬手叩门。
包勇大步上前,高声问道:“女师父,这是要往哪里去呀?”道婆赶忙应道:“今日听闻老太太的丧事已然办完,却不见四姑娘去送殡,想来她许是在家中看家呢。我家师父怕她一人孤寂,特来探望探望。”
包勇听了,回道:“主人家都不在府里,这园门如今由我看守。请师父还是先回去吧,等主人归来,再来也不迟。”道婆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张口呵斥道:“你这黑炭头是从哪冒出来的?竟敢阻拦我们?”
包勇也不甘示弱,冷笑一声说道:“我最是讨厌你们这些人。我不让你们进去,你们又能怎样?”道婆愈发气得不行,扯着嗓子叫嚷道:“简直无法无天了!便是老太太在世的时候,也从没阻拦过我们往来。你这不知哪里来的野小子,如此蛮横无理?我今日还偏要从这儿进去!”说罢,便猛力叩击门环,那“砰砰”声响彻四周。
一旁的妙玉,本就心高气傲,此刻被这一番争执气得面色煞白,转身便要离开。恰在此时,二门处的看门婆子听到争吵声,赶忙小跑着过来开门查看。瞧见妙玉已转身要走,婆子们心里暗自揣测,肯定是这包勇冲撞了妙玉,惹得她不高兴了。近些日子,婆子们都知道上头太太们和四姑娘与妙玉交情匪浅,生怕妙玉日后在太太们面前告状,到时候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于是赶忙上前,满脸赔笑说道:“哎呀,不知师父大驾光临,开门迟了,还望您千万恕罪。我家四姑娘正在屋里,念叨师父都快念疯啦。快请师父进来,这看园子的小子是新来的,不懂咱们府里的规矩。等我们回禀了太太,定然狠狠打他一顿,再把他撵出府去。”
妙玉听了这些话,却仿若没听见一般,径直往前走去。腰门处的婆子见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忙追上前去,苦苦哀求,就差屈膝跪地了。妙玉见她这般可怜模样,心中不忍,无奈之下,只得随着那婆子折返,前往惜春处。
包勇看着这一幕,也不敢再强行阻拦,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他坐在屋内,心中那股气愤怎么也平息不了,不住地长吁短叹。
且说妙玉跟着道婆来到惜春的住处。二人坐下后,妙玉先是向惜春倾诉了一番心中的烦恼,而后又闲话家常。惜春说起自己看家的事儿,不禁叹道:“我不过才熬了几夜,可二奶奶又抱恙在身,我独自一人呆着,实在烦闷孤寂,心里还怕得紧。要是能有个人陪着我,我才能安心些。如今这内院里头,连个男子都没有。今日师父既然来了,能不能陪我住一晚?咱们可以对弈棋局,好好畅叙一番。”妙玉起初本没有留宿的打算,可看着惜春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又听她提起对弈,一时来了兴致,便欣然应允。当下就吩咐道婆回庵里取来茶具、衣物等物,又让侍儿帮忙送来。二人在屋里相对而坐,品茶闲聊,十分投机。
不知不觉,便到了初更时分。彩屏将棋盘摆好,二人就此对弈起来。刚开始,惜春连输两盘。妙玉心地善良,主动让了她四子。经过一番激烈的厮杀,惜春费尽心思,这才好不容易赢了半子 。
二人对弈正酣,沉浸在黑白棋子纵横交错的世界里,不知不觉,夜色已深。屋内烛火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晃荡跳跃,将妙玉与惜春的身影时而拉长,时而缩短,仿佛在演绎一场无声的皮影戏。她们全身心投入棋局,一时竟忘却了周遭所有纷扰。
忽而,窗外传来一阵细微声响,似有轻悄的脚步,蹑手蹑脚,仿若鬼魅潜行。惜春本就生性胆小,加之近日贾府变故频仍,诸多不幸之事接连发生,心中本就被惶恐填满。此刻听闻这动静,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如纸,手中棋子“啪嗒”一声,不受控制地掉落棋盘之上。“妙师父,这……这是何等声响?”惜春声音颤抖,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下意识地往妙玉身旁靠了靠,似是想从妙玉处寻得一丝慰藉与庇护。
妙玉闻言,眉头轻蹙,神色凝重,竖起耳朵,细细聆听片刻,而后低声安抚道:“莫慌,兴许是夜风拂动了树枝。”话虽如此,她还是站起身来,脚步轻盈却又透着谨慎,缓缓走到窗边,侧身贴近,透过窗棂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外窥探。只见夜色如墨,浓稠深沉,几个黑影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动作敏捷迅速,仿若黑色的闪电。紧接着,屋顶传来一阵轻微的踩瓦片声,“嘎吱嘎吱”,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妙玉心中猛地一沉,暗叫不好,忙转身对惜春说道:“四姑娘,怕是府中遭了贼寇。”
惜春听闻,惊恐瞬间如汹涌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忙不迭地唤来彩屏,声音急促且带着哭腔:“彩屏,快,快去叫人!”彩屏亦是吓得双腿发软,好似筛糠一般,但主人之命不敢违抗,只能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一路狂奔,扯着嗓子高声呼喊:“抓贼啊!府里有贼啊!”那呼喊声划破寂静夜空,在贾府的楼宇间回荡。
且说包勇在房中,因日间与妙玉等人的那场冲突,心中烦闷不已,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正自心烦意乱间,忽听得彩屏那尖锐的呼喊声。刹那间,他仿若被注入了一股强大力量,瞬间从床上弹起,动作敏捷得如同猎豹。他伸手抄起放在床头的木棍,如离弦之箭般飞身冲出门外。借着月色,他瞧见屋檐,脚下发力,一个飞跃,便轻巧地跳上屋顶,高声怒吼:“贼子休走!”这一声大吼,恰似洪钟鸣响,在寂静夜里传得极远,震得人耳鼓生疼。
借着朦胧月色,他瞧见几个黑影正慌慌张张地逃窜,当下毫不犹豫,拔腿便追。那几个黑影,正是金荣与倪二纠集而来的一伙贼人。他们瞅准贾府众人忙于贾母葬礼,府中防备松懈的时机,偷偷潜入,妄图大肆盗窃一番。没成想刚在屋顶有所动作,便被包勇发现。金荣心中暗自咒骂倒霉,咬着牙说道:“兄弟们,别怕,就他一个人,咱们还能对付不了?”众人闻言,强装镇定,纷纷手持利刃,转身与包勇对峙。
然而,包勇岂是那等平庸无能之辈?只见他双眼圆睁,目眦欲裂,眼中怒火熊熊燃烧,仿若要将这黑夜点燃。他大喝一声,声若雷霆,手中木棍仿若蛟龙出海,裹挟着万钧之力,带着呼呼风声,猛地朝着贼人挥出。那何三躲避不及,被这一棍结结实实地击中,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瞬间从房上跌落而下。众贼人大惊失色,吓得亡魂皆冒,哪还敢有半分停留,如同惊弓之鸟,吓得四处奔逃。
包勇岂会轻易放过这群贼人?当下紧紧追赶在后,在那屋檐之间,如敏捷猿猴般跳跃腾挪。他身形灵动,仿若暗夜鬼魅,紧紧咬住贼人的踪迹,始终与贼人们如影随形。贼人们慌不择路,只顾埋头逃窜,慌慌张张间,尽显狼狈之态。可包勇的棍术实在精妙绝伦,每一棍挥出,皆精准无比,专朝着贼人要害之处招呼。一棍下去,打得贼人惨叫连连,叫苦不迭,狼狈不堪,不少贼人支撑不住,纷纷从屋顶跳落地上,继续奔逃。
包勇毫不迟疑,紧跟贼人落地后,继续穷追不舍。却不想命运弄人,脚下突然一绊,被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箱子狠狠绊倒在地。他摔得着实不轻,但心中仍记挂着贼人,赶忙忍痛起身查看。见东西并未丢失,而此时贼人早已逃得没了踪影,他心中虽有不甘,但转念一想,再追也难以追上,便就此作罢,停下脚步,不再追赶。他望着贼人逃窜的方向,喘着粗气,心中暗自思索,此番贼人潜入,贾府怕是不得安宁了 。
彼时,府中众人听闻动静,无论远近,皆如潮水般纷纷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