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柴房情形二人酒后为宝物争斗,邴离自知打不过隗寿暗藏了一柄匕首,趁着隗寿情绪激动毫无防备时将匕首刺入其腹部,只是未曾伤及隗寿要害使得隗寿能有余力以酒坛砸向邴离,邴离眩晕,酒坛落地而碎,隗寿捡起尖锐之处刺进邴离脖子要害,二人皆流血而亡,隗寿更是肠穿肚烂,丁三已是见惯了死人的也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摸到隗离胸前染血的宝物丁三将其包好收到自己怀中,柴房失火也是常有的事,丁三喊起老和尚告诉他庙中失火,这里地处偏僻,出去信男善女来拜见菩萨的少见人来,二人无力救火,眼看庙宇烧去半阙,老和尚直念佛十分感念丁三将他叫起,否则他也逃一劫,还剩下半间庙舍倒也足够老和尚容身。
丁三收了家伙事带着宝物便走,路过河水将宝物仔仔细细的擦拭干洁,宝物果然妙不可言,通体黄金打造成书本模样,页页皆薄如蝉翼,翻覆之间有机括连接,书页双面皆有字有画精细异常,这样的宝贝世间难见,不过难过就在丁三此人不识字,只知宝物值钱却不知宝物精髓。
有一个道理丁三明白,匹夫怀璧百嘴难辨,丁三倒机警将宝物拆散化整为零,将那夺天之功糟蹋成一团,分作三个金丸,路过繁华之城便想法变卖,如此丁三手中便有了一大笔银钱。
想他少年出走,不明白世间道理,只以为走出了山便能成就一番大事。
不想世事多艰,身无银钱只得去卖苦力,为那满斗满仓的商人搬米,与那穿金戴银的士绅办货,哪怕尽心卖力却也填不满三尺男儿的肚子,又奔走他乡自卖自身做那有头脸人家的走卒,这样的人家丁三在里卑躬屈膝也瞧不见正经主人,在外看来又似比普通百姓又高上一个头去,丁三跟着这家管事没少做那趠佃户收租霸道横行的事,管事收十个要藏五个于自家,分半个出来堵住丁三这起人的嘴,高高在上的主人家怎会晓得这样的阴私,只管年年有个差不多的进帐便算管事办事得力还要另给赏钱,这样的事哪一家富户没有呢?偏丁三见管事这样行事打定主意要将其告发,择了一日收帐归来又兼主人在家,丁三便上去告发了管事。
主人家当时便令人查清,果然如丁山所说,却连着丁三一块将这起人都要寻官问罪,因主人家想来必是这起小人分赃不均,丁三心中不忿生出龃龉才来自己跟前告状,于是不问青红皂白一律送官,只这管事乃主人家夫人的亲戚,管事家人求过夫人,夫人便来相劝,“告官发卖都容易,到底府上的面子不好看,管事素来经心,此一事不过一时之错,待给他一处下等田地照管算作处罚,若有起色也算他的功劳,这样岂不是两处得宜?何必这样的大动干戈。”
主人家听来果然有理,府上刁奴作祟险让他家成了治下不严的笑话,倒叫人将丁三打了一通赶出府去,这样犯了错赶出来的奴仆这一城的富贵人家都不会捡到自家用的。
丁三又辗转出逃,真个在路不知去处,巧遇着隗寿邴离要往深山寻墓葬正缺个帮手,隗寿用两个馒头换了丁三这么个劳力,跟着领教了几回旁门暗盗隗寿见丁三老实,便提出要收了丁三做徒弟,本无甚本事在身,又领会了世道难易,不如跟死物打交道,丁三便拜在了隗寿门下以后专走暗道。
跟着隗寿钱也能挣上几个,沾染了死气的物件再名贵也得受人压价,每每有好物件寻了买家也得看人舍不舍得花下血本,有那急于出手的时节能得几个钱还得多谢老天爷,况他们三家分羹,隗寿最多,邴离第二,丁三最少,是以行走在世依旧不能慷慨。
如今真金白银在身,丁三隐姓埋名自择了一处山野安静地界安顿下来,又贱价买了田地请人做了屋子,又以高价买来一房妻子,不多时便添了几个小子,少时往往已成过眼云烟,如今丁三偏安一隅做了金老爷。
只可怜宝物毁去,世人不知其原貌。原来宝物乃一金书,其书名为《奇异录志》,不知是哪朝哪代有见闻的得道仙家所著,上书百家成仙得道之法,书中刻绘仙人妙法之姿。其中言,灵其灵,终其灵,意往,得见寿,寿者天禄也,神往,得见天。
“丁七爷如今为你说上一项好事,你应是不应?”
丁七懒洋洋的歪在家门口,衣衫破了小洞懒怠缝补,须子长了也不修剪,脸上沟沟壑壑辨不清干洁,“什么好事轮的到你这小辈来说?”
来说话的男子季冒他家是从山坳村外迁来的,今日来寻丁七是当真的好事,“您别瞧不上人啊,我今日是来为你牵红线的。”
丁七当他作弄自己也不做声,自顾自的看天上阴云滚动。
“嗐,我这半点不说笑,土地庙那头下庄有个寡妇,虽年岁大点配您老倒是尽够了。”
说到此丁七有了点动静,“当真?”
季冒道:“如何不真,只是有个同我一般大的儿子,若是真成了须过来一起住。”
“这是何道理?已然成丁的人了,如何跟着娘外嫁?”
“丁七爷您老细想,成丁了岂不是更好,白得这么大一儿子,过来就能帮着干活,您老难道还能养的上个小的,他家若不是没了活路怎会这样行事?”
丁七疑惑,“你好生说来,别是作弄我来说笑的。”
“哪敢作弄您老?他家老父去岁一病死了,我那兄弟娘都是性子绵软的老实人,那起子欺负人的乡邻见他家无人主事,三天两头的便上他家打秋风,养的老黄狗出门便给打死,养的鸡也给抢走,我那兄弟气不过与人争论,那起子人合伙将我兄弟打了个半死,如今变着法的要赶走他们母子两个好抢占了他家的田亩,这是没法子了才想这借您老这里来避一避,一家子也能有个团圆的不是?”
丁七闻言已全然相信,更添了些恼怒,“这样的不讲道理,我这破茅屋多住几个人倒也不挤。”丁七摸摸衣袖,“不知他家要彩钱几何?”
“只要您老愿意,拿出几个来是这么个意思,来前我那兄弟就说了不敢多要的。”
丁七左摸摸右摸摸,破漏衣服里搜出来十个铜板,全数交给了季冒,“他家姓什么啊?”
“我那兄弟姓高,叫高鼠,他娘我倒不知道,听来是唤高氏的。”
如此丁七才算放心,季冒一走,阴云也散去了,这雨到底没落下来。
复一日,高鼠便同高氏入住了丁家,季冒算做宾客,这样丁七总算凑足了一家子,高氏人勤劳一进门便将院子收拾了个利落。
高鼠人高马大的,丁七原还有些惧怕,处了几日才知是个块头大的木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待问清了丁七田亩几方,便只管田地里的事,丁七足过了几日的好日子,还劝高鼠不必太过勤劳,够吃就行。
高氏这一日突然哭泣,“我儿命苦,他爹去的早,幸得了你这么个好人。”
“那哭甚呢,这日子不是好过么?”
高氏顿时哀嚎,“可怜我儿还不曾娶亲,我儿老实不肯与你说,他是真心将你看作了他爹的。”
“这,这,我能有什么法子,你也晓得我,如何有法子?”
“咱们家几亩地鼠儿在耕,若是你肯交给鼠儿,将来咱们一处必不会叫你没饭吃。”
高氏的声音哀哀戚戚抑扬顿挫,丁七的脑仁像挂着个破锣,噔噔噔响个没完,左不过是几块自己不种的废地,如今家人四散也只有他做主,“好好好,你别哭了,我做主都给鼠儿,他能娶亲于我们家也是好事。”
高氏顿时收了声抹了眼泪,高鼠原就相看了下庄的一户人家,奈何爹去了自家家私也薄,姑娘家里犹犹豫豫的推脱起来,如今白得了几亩地,也不用文书字据,高鼠往姑娘家再说时,姑娘家里便同意了。
高家的喜事,丁七只落个看客,丁七倒不在意,更欣喜如今家中田地有人耕,饭食有人做,待添了孙儿白得一声阿爷哩。
季冒也来丁家吃饭,与高鼠两个叽叽嘎嘎不知说些什么话,季冒走时高鼠还许了他几个钱,“添喜,添喜。”
季冒也不推辞,施施然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