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劳烦您通融通融,就让我们进去瞧瞧殿下吧。”张锦书朝着看守掖庭的老嬷嬷行了个礼,悄悄的将袖中的钱袋子塞到嬷嬷手里。
“哎呦,这可使不得。”那老嬷嬷将钱袋子放在手心里偷偷掂了掂,眼睛都在放光,可是到底还是一咬牙忍痛将钱袋子塞还给张锦书。
这么多的银子她当然想要,可是如今涉及江祈安的事便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掺和。否则只怕是有命赚没命花。便也只能忍痛放弃了。
“娘娘,真不是老奴不肯通融,实在是这件事……哎……”老嬷嬷叹了一口气。
“老奴不敢掺和。漫说老奴,便是放在这宫里的任何一人身上都不敢掺和的。您若是有什么要老奴转交的倒还好说,若要进去,那是万万不能的。”
“没有主子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进出掖庭啊。”
那老嬷嬷说着便要转身关上门。
张锦书忙又将她叫住:“嬷嬷!”
那老嬷嬷听她唤,回过身来。
张锦书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妥协了,将钱袋子偷偷塞给老嬷嬷后又伸手摸向头上的几支簪子。
她本都摸上了江祈安送她的那支钗,临了却又变了主意,从头上拔下一支大婚时戴的赤金簪子塞到老嬷嬷手中——那钗于她二人而言太过珍贵,实在不能有丝毫闪失,不敢假借他人之手。
“烦劳嬷嬷帮锦书转呈殿下。便与殿下说锦书会等殿下与锦书完婚。锦书与殿下是夫妻一体的,万望殿下保重自身,勿忧勿愁。”
老嬷嬷接了东西,哀叹了一声应下,张锦书这才目送她关紧了掖庭的门入内去。
张锦书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久久难以回神。
心映看着张锦书也担忧的问道:“娘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其实张锦书也并不知道。
她虽在这宫中学了一月的礼仪。可彼时她还只是刚入宫的秀女,为防秀女冲撞宫中贵人,入宫的秀女都不许随意走动,她自然也不例外。
那一个月里她甚至很少出宁秀苑。又哪里能将这宫内形势摸通。
如今,她实在是有些六神无主。
那老嬷嬷的话却又在她脑海里响起。
“主子的旨意……”
这宫内贵人不少,可真正的主子却只有三位:太后娘娘,陛下和皇后娘娘。
如今陛下的圣旨自然指望不上,便只能指望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懿旨了。
而太后娘娘又在礼佛,闭门谢客。
“心映,我们去凤仪宫。”
张锦书说着,转身便走。
“娘娘!”心映尚且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却也只能跟在身后。
这一路上,张锦书心急如火烧。脚下的步子也不禁加快,甚至在无人处跑了起来。
张锦书一路疾行,气喘吁吁的到了凤仪宫外,可是却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敢耽搁,便忙着求守门的小黄门帮她通传。
“哎呦,太子妃娘娘,您倒是慢着些啊……”那小黄门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来迎张锦书。
张锦书忙福了福身子:“劳烦公公通传一声,锦书有要事求见皇后娘娘。”
其实,张锦书如今虽还未与江祈安大婚礼成,但已是上了玉牒的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只要江祈安一日未正式被废,她就一日还是太子正妃。自然不必给皇后娘娘宫内守门的小黄门行礼。可她如今知道这不重要,她也顾不得这些。
她只想着要见到江祈安,其他的都不重要。
毕竟礼多人不怪,她行一次礼也没什么。
果然那小黄门诚惶诚恐的扶稳了张锦书的身子:“太子妃娘娘这是要折煞奴才啊。”
“有劳公公……”
“奴才明白。只是……”小黄门叹了一口气,有些为难的开口,“殿下这事非同小可,牵扯甚广。奴才卑贱,帮不上娘娘什么。只能为娘娘通传至皇后娘娘面前,其余的……奴才实在无能为力。”
“多谢公公。”张锦书当然知道他做不了什么,也没指望着他能帮到自己。
只要能成功将话传进去便算是迈出第一步了。
张锦书目送那小黄门进门去,不多时那小黄门便回来了,脸上却带着哀愁,眉头皱到了一块儿。
“奴才无能……”
“娘娘不肯见我吗?”张锦书心中忐忑起来。
直到看见那小黄门点头,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儿媳锦书,求见母后。”张锦书突然用尽力气喊出这一句,便在凤仪宫的门口跪了下去。
那小黄门也被这一幕吓到了,忙要去扶她:“太子妃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您快起来啊……”
可张锦书却仿佛不曾听见一般,依旧跪着。
“娘娘,其实也不是我们娘娘不肯帮您,实在是这件事太大了……”
“我知道……”张锦书强撑着抬起头看向那块在门口高悬,写着“凤仪宫”三个烫金大字的匾。
她自然知道此事实在太大,大到这世上唯有两人能帮上她的忙,所以她就是拼了命也得试上一试。
小黄门见劝不了她,哀叹一声走开去忙自己的活计了——他总觉得他若在这儿,张锦书便会更难堪些,所以还是躲开的好。
长阶上便只剩下张锦书和她身后一步远的心映。
主仆二人不知跪了多久,张锦书却蓦然想起那次她与江祈安一起跪在栖梧宫前的情形。
那时她的身边还有江祈安作陪,可现在却只能靠她自己了。
所以,她要去陪他。这宫中她谁也不识,只有那一人能给她些许安全感。她从不信夫为妻纲,婚后丈夫会是妻子的天这样的话。但她愿意与江祈安一起撑起一片天。
张锦书这样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皇后亲自出来扶起了张锦书,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傻孩子……怎么还跪着。快起来吧。”
张锦书抬头看着皇后,想了想才站起身,脚下却因站不稳而踉跄。
皇后忙扶着她入了凤仪宫,坐在堂前早已摆好的椅子上。
“孩子,不是本宫不想帮你,实在是……”
后面的话皇后也说不下去了。
可张锦书看她如此便知道是有难言之隐的,只是她现在没心思去问,也不能问。
“锦书知母后为难……”
张锦书说着便又要跪,却被皇后扶起。
还不待皇后说什么,门外却又走进一队人来,为首的那人正是贵妃身边的王公公。
王公公走上前朝着皇后行了一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说罢,又看见张锦书也在,便又补了一句,“见过太子妃娘娘。”
皇后忙收拾好情绪转身平静的看着王公公:“公公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谢娘娘。”王公公还不等皇后话音落下,已谢了恩站起身。
“贵妃娘娘日前听说凤仪宫内新培育出了新种牡丹,特遣奴才亲自来向皇后娘娘求些花种。”
张锦书闻言向堂下看去,这一行共有五人,实在是不像来求花种的,倒像是打家劫舍要直接搬花的。
而又偏偏是牡丹。
虽说在这宫中名贵花草不少,可牡丹乃是花中之王,向来只有一国国母方能赏玩。
栖梧宫内牡丹虽也不少,可张锦书却一直以为那都是陛下直接赏下的,万万没想到贵妃竟敢来皇后宫内搬花。
“公公这说的是哪里话,本宫这里新培育出的花种第一批已经种出来了,本也想着待开的好些就送去栖梧宫的。你们既然来了,倒省得本宫遣人送了。”
皇后说着,便向身后的宫女吩咐着:“双儿,带王公公去选牡丹吧。”
那唤双儿的宫女脸上的怒容已有些遮掩不住,却又不得不遮掩着。
此时听见自家主子吩咐,双儿也只能行礼领命:“是。”
双儿带着王公公和他身后的那五人一道去了花房,皇后才缓缓闭上眼睛。良久睁开,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模样。
不多时,王公公身后的人每一人都搬了一株牡丹出来。
王公公又朝着皇后行了一礼,直到皇后允了才带着那些人告退离开。
皇后转过身,眼中已染了几分不甘的红,却又在瞬间换上平静的模样。
“书儿,我本不想让你知道的。可如今你自己却也瞧见了。实在不是我不愿意帮安儿。而是……我帮不了他。”
张锦书见此也明白了。皇后不肯见她、不肯答应,不是因为她不愿救江祈安。而是因为她不愿为了江祈安而得罪了贵妃和皇帝。
这世上从来都是各人顾各人。就连孟子都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在自身尚且难保时不帮别人保护自己才是对的。
可是,这条路又行不通了,张锦书还能去求谁呢。张锦书只觉得有些无助。
“好孩子,安儿自幼便是在寿康宫长大的。你与其来求我,不如去求求太后娘娘吧。”
张锦书抬眸看着皇后,她又如何不想去求太后呢:“可锦书听说太后如今不见客……”
“旁人也许不会见,但安儿是自幼长在寿康宫的,与太后娘娘自然比旁人更亲密些。”
张锦书知道,皇后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此事本就已经对他们不利,便不该再牵连旁人。况且她本也没资格让皇后入局。
张锦书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拜谢了皇后娘娘才出了凤仪宫。却连歇也不敢歇便奔了寿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