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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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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山忽见小个子耳垂上一晃而过的黑点,他捻须恍然笑道:“原是红妆娘子。”眼角扫过二人腰间的相配的玉珏,笑意更深几分。

温鑅定了定神,“徐大人高义,可又缘何将精铁拱手送给北境。”

徐青山挑眉,温鑅竟心细如发,猜出精铁失踪是他所为。

他背手眺望远处层峦叠嶂,“温侯也该听说了,大缙兵力全线调去龙脊山,边疆无兵可守。云州成败只能靠自己了。”

“吐格鲁番的狼王与我定契,三千斤精铁,换他十年不染指云州。”

阿姌问,“你不怕他精铁到手背信弃义?”

徐青山摇头,“怕,但别无他法。燕军入城前,那年轻的狼王夜闯州衙,匕首就架在这。”他指了指颈间旧疤,“却因见着老夫案头《北境流民名册》收了刀。狼王势要灭北柔,却捉襟在了武器上。娘子可见过饿极的狼群?与其等它们破城后生啖妇孺,不如将带血的刀刃主动扔出墙外。”

徐青山推开东面的轩窗,满城炊烟恰在此刻升起,他望着沦为背景的龙脊山,喃喃道,“剩下的难题便是从大燕手里保全云州。”

“龙脊山事关国运和龙气,即便作战环境复杂,燕王也执意从龙脊山进攻,便是要向世人昭告,他才是天命所归。而云州,盛产精铁,又守备不足,燕王想拿下犹如探囊取物,我不能让全城的百姓因逞忠勇之能,无辜丧命,活着总有希望。”

说罢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温鑅,那希望二字咬的略重。

阿姌问,“为何你这般苦心孤诣不与百姓说?又为何射杀那学子?”

徐青山面露惋惜和痛心,“那孩子站在刑场上慷慨陈词时,燕军的三百架弓弩已经瞄准了围观的百姓。”

他随即又染上一抹苦笑,“况且,要让鹰犬确信猎物已断脊梁,光摇尾乞怜不够。没有什么能比一州之长射杀忠勇之子换来苟且,更能让大燕信服的了,在他们眼里,我是变节之人,他们又何尝不怕我再倒戈大缙,只有堵死我所有的退路,他们才能安心。”

阿姌有些不可置信,“可那些污言秽语。”

徐青山笑着摇了摇头,“毁誉谤身事小,是桥便要有桥的觉悟。若是有一日朝廷想起了云州,这些骂名便是百姓最好的投名状。”

他抚过腰间的犀带,那是大缙六品文官的信物,“总得有人来做这座通向清平世的危桥。我家中已无亲眷,若能以此残命护下云州,足矣。”

温鑅见徐青山眼中的灰败之色,那是豁出性命的决绝。他喉头一哽,声音沙哑:“清平世不应用忠臣骨垫脚。”“我想办法带您出云州....”

话未说完,徐青山抬手制止。他目光深沉,仿佛看穿了温鑅的心思。温家守护云州十载,像一根不断被压弯的脊梁。眼前的年轻人肩上担子已经够重了,不应为了救他这条无足轻重的性命,坏了棋局。

他望着窗外,声音平稳地说:“我这一辈子是出不了云州城咯,落叶归根,我的根早就扎在云州了。”

他话头一转,“至于你说的营救计划,后日是云州城的春祭,届时我将在府上宴请燕都尉,你二人暗访务必小心。”

温鑅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开口相劝。

与徐青山话别时,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府衙的檐角。

这场谈话的重量压得温鑅几乎喘不过气,积压的情绪化作高热,灼烧着他的心肺。归途中他强撑着一派从容,直到踏入内室,才如断了弦的琴般,再也无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阿姌想来照顾他,却被他强行支开:“你且回房歇着,莫要被我连累。”声音虚弱,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粘上枕头,温鑅便陷入了昏沉的梦境,梦中他不断被人遗弃,方茴、黎爻,萧寰这些人来了又走,最后阿姌的身影也像镜中月水中花般,他追过去一掬便散成了一抹烟。

温鑅在锦衾间辗转难安,不断梦呓,额角汗珠浸湿了枕上青丝,连呼吸都灼得喉间生疼。

门栓被只簪子一点点地顶开。

阿姌轻巧地翻入房中,蹑手蹑脚地来到床前,月光漏进半尺,映着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亵衣浸得半透,绸料紧贴着起伏的胸廓。

这么湿着睡不是办法,阿姌咬了咬唇,将提来的酒坛搁在脚踏上,颤抖着手去褪温鑅的里衣。

刚褪到心口便露出狰狞的瘢痕,刺得她瞳孔骤缩,几乎横贯了胸骨,新生的皮肉泛着珠贝似的粉光,在玉色的躯体中格外突兀。

阿姌的手停在半空,“何时受的伤...”

她手指触上那片粉色,皮肉像是被刺激了一般,在粉色的薄膜下兀自地瑟缩,她想起在桉良苏醒时他病态的模样,心如刀绞——难不成这伤又是为她而受?

“唔”,温鑅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打断了她的思绪。阿姌迅速褪去他的湿衣,用被子将他裹住。她学着儿时阿娘照顾病人的方式,用清酒一寸寸擦拭他滚烫的身躯。但高热依旧不退,她一咬牙,褪去自己的外袍,只着单薄里衣钻入被中,将自己化作一块安神的凉玉,紧紧贴着他。

突如其来的清凉让温鑅猛地睁开双眼,欺身上来,眼底血丝狰狞,心口疤痕紧紧贴着她起伏的胸膛。

阿姌大气不敢出,二人就这么四目相对,温鑅烧得糊涂,看人都蒙着雾气,满屋子又是浓郁的酒香,他此刻早已醉酒不知天在水,以为还是在梦中,但刚刚梦境中消散的身影此刻紧紧地被自己箍在怀里,心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后怕,他喃喃道,“是梦,她便不会怪我了...”

他的吻如疾风骤雨般落下,一开始只是毫无章法和目的的啃食,在阿姌的脖颈处肆意流连。

阿姌望着帐顶晃动的流苏,被他吻得招架不住,软着手去推他,他迷蒙着眼睛从她颈间抬首,眼神可怜像只被人遗弃的幼犬。

连尾音都有了哭腔:“不可以吗?”

这一问让阿姌双颊绯红,又见他半个脊背暴露在寒气中,连推拒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先用双手将被子拉回他身上。

她的无言在温鑅那像是得了首肯,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樱红色的唇,意志力被病痛击溃,他重重地压上那唇,却又怕弄疼了她,控制住了力道,改为轻轻地啃噬。

他啃咬的力道忽轻忽重,似在确认怀中真实。阿姌仰颈承受着这带着痛楚的缠绵,忽觉肩头一沉。

这个绵长的吻似乎耗尽了温鑅最后的力气,他偏头靠在她肩窝,几乎烫着她的耳垂,轻声呢喃:“我爱你...”

阿姌心神震颤,不敢相信,转头确认,只看到他浓密的睫毛随呼吸颤动,似是还挂着细碎水光。

“你烧糊涂了。”她开口时喉间发涩,尾音却带着自己都心惊的颤意。飞鸟扫过菱花窗,留下惊鸿一影,将她那句未出口的“我也...”切碎在更漏声里。

被他这么一闹,她全身也燥热得厉害,本想起身出去透透气,那滚烫的掌心却紧紧贴着她腰窝,另她半分也动弹不得。阿姌忽然恍惚,这番病中缠绵的温度,竟比去年除夕玉坤山上雪夜共饮的烈酒还要灼人。

她瞪着帐顶出神,片刻后又抿嘴笑了,一脸女儿家的羞赧,她侧过身,往他怀里又凑了凑,环过他精瘦的侧腰,本想再掖紧点被褥,却又触到他背后交错纵横的疤痕。

她叹了口气,喃喃问道,“待你病好了,定要好好盘查一番。今日先放过你了。”

末了又补了句,“待你病好了,定要你用醒着的眼睛再说一遍。”

青纱帐外将熄的烛火将二人交叠的身影投在绘着塞外孤烟的屏风上,二人散落的发丝纠缠在枕上,恍若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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