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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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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很重,他把他的所有力量都放在了许荆的肩膀上,许荆唤了几声他的名字,回应的声音却一句比一句微弱,待到抬起头,他的眼睛、眉毛和嘴唇都像驻岗了三十年的白杨树般疲惫。

“……答应我,以后别再见他了好吗?”她说。

于执低下头,咬着下嘴唇,咬出三颗牙印,许荆的拇指抵上他的唇角,心疼地抚慰。

紧接着,她又被他紧紧拥入怀。

“对不起……我真的没用!我真没用!真没用!……”许荆不知他情绪崩溃的原因,只是听到他一声声的自责,自责之后是嘶喊,嘶喊之后他又毫无逻辑地预计未来,“许荆,我们逃吧,远离这个地方,远离他,远离所有人……这太病.态了!我不要你在这里生活,我不要你再见到他!许荆,我们逃吧!逃到天涯海角,无论何地,只要不在这里!”

他的话狠狠击中了许荆的心脑器官,她的手抚上于执弯曲的脖颈,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谁也没说话,像鱼儿一样汲取彼此鼻腔里喷薄而出的空气。

该怎么去描述那片时光?

许荆从未感到生活这把刀如此尖锐过,她的心脏被一分为二,一时不知道该为自己悲伤,还是该为她心爱的少年痛哭流涕。

于执,于执,你要记得你有两颗洁白青翠的虎牙,它该为最美的笑容生长。

许荆抬眼望天,盈满泪水的眼眶被风吹得冰凉,她后退半步,就着于执的脖颈迫使他抬起头,残忍地撕裂拥抱。

许荆毫不犹豫地举起左手,撕开贴在食指上的创可贴,狰狞的伤口呈人目下,她明明饱含泪水,神态却似一个掌握天权者般强韧,自始至终不让泪水陨落,“你看,它是一道伤疤,它可能只需要一个星期甚至因为药物两天就愈合了,但以后,我每次无意间看到我的食指我都会想起现在的伤口。每次回忆都是一次刺痛,它在嘲笑我,嘲笑我是个笨拙的连刀都拿不稳的傻子。”

她顿了顿,看向远方,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回过头,“于执,我走不出来了,我的命运在一盘棋局里,我身上伤痕累累,就算伤疤消失了,我也不是个健康的人,真正的伤疤在心里,就算我真的……真的逃远了……但我忘不掉过去,于执,我走不出来了,我被困在了过去。”

于执看看她故作冰冷的目光,又转头看看她手上的伤口,那道伤口狭长,微微向外翻着,似一张恶魔溃烂的唇。

他又看看她的脸,当第二眼看向那道伤口时,于执的手微微颤颤地爬向那,触碰到指尖的之刻,泪水也一并滚滚涌出,他泣不成声,泪眼婆娑,“怎么弄的啊,你的手……你的手怎么弄的?”

他的手很颤抖,想碰又不敢碰,豆大的泪水滚在许荆的指尖,一路下滑滑进手心,在袖口不见踪影。于执害怕伤口不能碰水,又用袖子吸干上面的水,可刚吸干,他不争气的泪水又砸在了那上面,他又用袖口吸了吸……一时手忙脚乱得像个孩子。

“你是笨蛋吗?!”许荆甩开他的手,猛抽鼻子,把泪水咽回去,“我的意思要你不要管了!你听不懂吗!”

她故意藏起手不让他碰,于执却蛮横又小心地去抓她的手,两人就这么闷气地僵持着,最终不知是谁先泄了气,于执翻到了她的手,他轻轻地把上面要掉不掉的创可贴撕开,从口袋里拿出个新的,一圈一圈重新为许荆缠绕。

于执握着她的食指,仍然在哭。

“……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

此时,许荆的脸在泪花中是流动的,如一条不断逆流翻滚的河。

“但我要你给我听着,许荆,不管日子多难,你以后一定不能把我推开,记得我爱你;即使我没用不能站在你身前,但请允许我站在你身边,你需要一个可以喘息的活口,记得我爱你;如果坚持不下去了,抵抗不了了,就歇下来,千万不要逼迫自己,记得我陪着你,记得我爱你。我爱光鲜亮丽的你,我爱狼狈的你,我爱强大的你,也爱疲惫的你,我爱给我带来救赎的你,我爱生于黑暗的你,我爱满目疮痍的你,我爱完整的你,我爱你的全部。”

“再也不能推开我了,我要有所有事情的知情权,我知道……我帮不了你,但是你,不能推开我。”

“如果你坚持到极限了,就想想我好不好?记得我爱你,哪怕是为了我,好好活下去。”

沉甸甸的爱,千钧重。

一摸,原来她也早就涕泗滂沱。

这个年纪说情爱,也许显得轻率,但当一个人求“同根生,生苦根”的时候,那爱就不再以年龄为准则。

“于执。”她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在那双漆黑的瞳孔中,见到了自己的剪影,“……你确定,一辈子就是我了吗?”

于执手里还握着她的食指,他闻言轻轻抬起头,他哭到不能自己,奋力地点了点头,很重的点头,虔诚得像叩在了地上,他问她:“若你绝望了,我也就不活了。”

她的泪永不干涸,却总算染上了点人的温度,“你要我我就要你。”

他们在秋风里拥抱,灵魂奔驰,岂不言秋日胜春朝。

于执给了她十几张照片,都是他在浣西拍下来的,主要可分为两类,一类是风景,一类是美食。

一张是全景图,一堵十多米的墙垣孤立在一众台阶之上,墙前飞过一帘飞鸟。这堵墙她在历史书上的插图见过,两百年前被帝国主义抢劫烧毁,大部分宫墙碧宇燃烧殆尽,只剩了这堵背负历史使命的墙,它沧桑,它苍白,但它不屈;还有这张是秋意最浓厚的,虽然摄影主体杂乱,隐约能看出画面中间是个长廊,蜿蜒曲折,深深藏于错落的红枫叶中,暮红古朴;老寺牌匾、石板长阶和对面满山的乌桕。浣西的植被几乎红了个透,建筑中除了塔和近代史的城墙都是红的,它是泡在民族血液里的孕育壮大的。那种独一无二的厚重的红映在许荆的眼眸中,堪堪动容。

关于吃的的照片很少,或说质量更加不堪,比如那碟锅贴,碟里只余了零星几个,还被咬了半口,像是吃了一半他才想起来拍照的一样。但她依旧爱不释手,明明满是生活的气息。

她把这十几张照片连同小粒蓝牙耳机装进牛皮纸袋,再放进抽屉,阖上。

抽屉里的是理想,抽屉外的是生活。

这个世界好,这个世界也不好,生活将我们在这两个值域之间反复蹂躏,但如果你在,我会觉得我无坚不摧。

楼下传来碰撞的声音,许荆闻声出门,楼梯上一片狼藉,衣服、裤子和一些生活用品瘫倒了一路,陈遇撑着腰喘气,她的头发有些凌乱。

许荆搞不清楚状况愣在那,看见陈遇喘完两口气后,弯腰捡起散落的衣服。许荆认出这些是何错的东西,她走过去,跟她一起拾起那些用品放进一个行李箱里。

何错有时会出差,一出差就是一个星期左右,陈遇也会帮他准备好一切。

许荆把衣服裤子一件件折整齐,两人就这么默默收拾了会,空气里是她们相处时特有的冷寂和犀利,“他肺癌住院了,你有时间就去看看他。”陈遇毫无征兆地开口说。

许荆听到这话时手里还拿着一件他的蓝色衬衫,她滞在台阶上,看着自己的母亲持续的低头、曲腰、伸臂、再曲腰……一直机械的重复这些动作。陈遇抽过她手中的衣服,整好,塞进行李箱,拉上行李箱。

脑袋空空。许荆安慰陈遇,那是很古久的事情,那时她还丁点大,第一次碰见父母吵架,当时陈遇的臂弯还是温暖的,后来砸的家具越越砸越多,她的臂弯不知为何变得生疏、冰冷、窒息。

陈遇的动作十分行云流水,她拉起行李箱拉杆就往外走,打开门的那一刹那,阳光漏进来,照在她头上,满头白丝。

“等一下。”许荆喊住她,从楼梯上跑下来,穿衣,换鞋,和陈遇一同出了门。

她们打车到达医院后,直奔何错所在的病房。

走廊上围了一圈人,熙熙攘攘的,拨开人群,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

“我不住院!拿点药治治得了!”发火的正是何错,他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

他面前是医生和护士,他们劝他,“希望你知道,你现在已经快步入肺癌晚期了,肿瘤侵犯了胸壁和胸膜,再不积极治疗,恐怕肿瘤转移到更大的区域,到时再治,已是无力回天,华佗来了也救不了你!现在完全有治愈的可能啊!”

“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好得很!可以长命百……咳……咳咳!”何错狂咳不止,陈遇忙慌过去为他拍背,在桌上拿了杯水递到其嘴边,却被何错一把推开了,继续囔道:“你们为了钱真是不择手段,还有谁比我自己更了解我身体的?!屁大点事被你们说的这么严重,就想故意吓我,好让我付钱做那些流程!实际上做完屁用也没有!我死也不会住院的!”

此话一出,门口的吃瓜群众喧闹起来,有人说他不尊重医生的好心,有人言他说得对,众口不一,总之热闹非凡。

医生和护士见劝不动了,就纷纷摇头,赶着集聚的人群,有什么好看的,医院不准聚众,散了吧散了吧。他们离开了。

许荆见状把门关上,顿时,病房中四人的心思被无限放大。

这会何错才接过水,大饮一口,陈遇怨道:“为什么不治病啊!你没听医生说再不治你就彻底没救了吗!”

何错笑得咧嘴,与方才凶横蛮横的样儿判若两人,“我真没事,你看我身体……”他挺直身板,锤了锤胸口,“能蹦能跳的,一点事也没有!”

陈遇甩开他原本搭在肩膀的手,站起来,“你现在是生龙活虎的,疼起来的时候求爷爷告奶奶也没用!有什么比命还重要的?咱家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何错也不生气,一直笑脸盈盈的,“好好好,等我忙完这阵子就来治病,我现在手头有个大项目,一天也不可以缺席,等我做完这个项目我就听你的来医院治病,到时候医生让我做什么都绝无怨言。”他伸手扒了扒她的外衣,有点撒娇的意味。

他们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仿佛忘了此空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许荆靠在白墙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感到有点无趣。白来一趟。

而何啸比她更无存在感,只身立在窗前,背对着病房,向外望。

不知他是不是感知到了许荆的视线,倏地转身,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

许荆出了门,在门口驻着,何啸紧随其后。

他们并排而立,身上荡漾着孤寂的气息,大人们的喜与他们无关,大人们的悲未必与他们无关。

许荆偷偷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她看见陈遇依然绷着脸,何错哄着她,没一会,她就被哄好了,两人笑烂了脸,画面喜气洋洋。这样的时刻就发生在日常生活中,但这个“家庭”能沉下来的时候是非常罕见的。

许荆并没有看到陈遇终于获得幸福的欣慰,她收回眼,只是淡淡地松了口气。

幸福吗?也许对陈遇来说来的太晚了。

“看来他们是想好了。”旁边的人幽幽讲起。

她因为之前于执的事不太想理何啸,但何啸超人的地方就在于他能一脸淡然的表现的对什么都不在意,不觉心虚,不觉亏心。无关彼此的事,他们习惯性略过。

“……想好什么?”许荆看向何啸。

“想好长相厮守过一辈子。”何啸睨眼过来。

许荆无名想到于执,又无名想到那个何啸与何错争吵的后半夜。

“只不过有点晚了,肺癌,是会死人的。”这话还是何啸说的,眼镜片反光,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脸皮白皙,不见一点血色的白。

许荆缄默不言,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病房里的女人又在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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