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都说出来给我听听。”
杰瑞西亚说完这句话后,道格就自觉拿过麻绳接手了这个几次三番妨碍他进攻的人质。他的态度可想而知,臭着一张脸,利剑没有收起挂在腰上,反而就这么大剌剌地抱在怀里。
一副路过的狗他都要刺上一剑的阴沉模样。
“看什么看?滑稽戏已经散场了还不离开,是想着留下来过夜吗?”
见过白刃的锋芒,这下也没人敢多看这年轻人一眼,即使他的年龄还没家里的臭小子大。
溜了溜了,这三个冒险者比最凶残的游侠还可怕,今天差点把老命都交代在这里了!
“坦,达罗坦梅林——”
璐沙哑的声音抬高了点,空洞的灰眼睛竟然望了过来。
这里的瓦卡人没有谁能听懂这孩子在说什么,即使是亲队友道格,他也是听不懂的。至今为止,道格都不知道璐这家伙是从哪个犄角耷拉走出来的,也不知道杰瑞西亚这人到底学了多少少数语。
不过听不懂是一回事,但好歹也朝夕相处一个月,队友间的一些习惯还是了解的。不需要明白璐的话是什么意思,单听这音调道格就站了出来:“别动!”
杰瑞西亚依旧是温和的那一面:“请这位先生,门口的先生以及您身旁戴着红色头巾的先生停下。实在冒昧,但我想,我们还有一些误会没有解开,所以不得不麻烦你们留下来了。”
你都这么说了谁傻谁留!尤其是门边的两位,离开这里只差一步的距离,被点破了又怎样?他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担心金发小子的剑?一把剑,两个人,最多留下一个,剩下的逃之夭夭。问他们不害怕那个人会是他吗?怎么可能!
这么倒霉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我!
这不是轻视这是什么?
道格气得头发都奓了起来,这些愚夫根本不懂他们之间的差距,他只需要用一记飞剑术就能把这两个人像猪肉一样串在剑刃上。
他抽出了怀中未曾放下的剑。
“道格。”
又是杰瑞西亚,他总是能在拔剑前精准地制住骑士的反击。
道格真是烦透了,他可是队伍里唯一的剑士!不要他出手还有谁来出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冒险顾问?还是缩手缩脚的草根医师?
“啪嗒——”
像是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一种奇异的香味很快散开。
香味飘过的地方,每个人的脸色不受控地发白,就连道格都有种莫名的作呕感。
不是心理上的恶心,呕……他的身体好想吐啊……该死,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呕!”
“呕呕!”
“呕呕呕!”
此起彼伏的呕吐声下,是排山倒海的呕吐欲,仿佛有只手扯着肠胃,一定要把肚子里的存货掏空不可。
黄白又添黄白,不过这次没有什么流体了,吐过一轮又一轮的人只能痛苦地吐出泛酸的胃液。
杰瑞西亚心里早有猜测,但是真见到这场面,就连做好心理准备且毫无呕吐欲的他喉间都涌上了一种酸涩的冲动。
“璐,下次别用这个了,呕咳咳……”
他用最后的意志维持仅剩的尊严。
道格没有说话,他牙关紧咬给了璐一个泛着泪花的凶狠眼神。
璐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不过有了璐的插手,逃跑的那两个就不需要担心溜走的问题了。至于后边的那个,离出口太远,早在杰瑞西亚点到他时就放弃了挣扎。
当然,如果一定要选择人文关怀的担心,那也是担心他们的身体状况。
对着倒在酸水里翻出眼白的家伙,道格捂着嘴才敢开口说话:“我第一次见到吐死的。璐,你这家伙要负责啊。”
“没,死。”
“那你也要把他们抬起来吧?看我干吗?我才不做这事呢!”
“……”
“哇,你怎么不说话了?对着杰瑞西亚不是很能说吗?怎么看到我就说不出话了?”
面对来势汹汹暗含火药味的质问,璐歪头思考了会,轻轻吐出一个字:“累。”
什么累?是跟你说话很累?还是看到你就累?总不可能是体贴人累才不说话吧?
璐这个回答十分失败,堪称语言导师杰瑞西亚投身教育界的最大败笔。
为了岌岌可危的队内和谐,杰瑞西亚迅速扫过周围的人影。
他拉住了一个老人的手,亲切的笑张嘴就来。
“威廉先生,你看看这两位先生多么可怜,可以麻烦你和这位先生帮忙扶起他们吗?”
威廉和人质面面相觑:……
*
“所以,先生你们和死者并不熟悉?只是为了向我们敲诈一笔库鲁?”
哗哗的流水声停下,杰瑞西亚从墙上取下干毛巾,细细擦拭手上的水珠。
该问的已经问清楚了,这三位外来的自称“淘金者”的家伙也没有什么不能说出的秘辛。
他们和塔达里昂,也就是死者,的确是同行者。塔达里昂自称是个探矿经验丰富的淘金者,离开赛恩斯坦直到费尔伍德的路途中,靠着他的指引,兄弟仨收获颇丰。瓦卡也是塔达里昂领着他们过来的,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想过踏足这个小村庄。
“那你呢?先生,我想你并不是暗影猎手的极端崇拜者吧?”
问过这三人后,杰瑞西亚的询问对象转成了自从解救后就很沉默的人质。
“……我是受害者。”人质抬起脸,清洗一遍后脸上也没有那破眼镜,裸露的右眼是无辜的橙黄,“你们没有权利质问受害者的心理阴影。”
“我现在要回去睡觉了。”
他身上早就没有绳子,因此想离开十分轻而易举。
但是没看到旁边那三个战战兢兢的模样吗?说走就走,谁给的勇气啊?
道格伸手拦在这人面前,他倒看不出这是个勇敢的家伙:“你觉得暗影猎手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会来救你?”
“我不认识什么暗影猎手,我是个中二病,幻想成为侦探的那种。我的母亲并不允许她的独子,也就是我从事危险职业。为了母亲脆弱的心脏,我只好一直用代号行走人间……谁知道就这种代号也会撞名!”
乍听离谱细想又有些合理,但即使是这样道格也不会被他骗过去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劫持你的人叫暗影猎手的呢?”
“那种情景,可以说是我危急情况下的灵机一动……你看,我现在不就因此好好活着吗?”
看着对面一黄一蓝还不时眨动的眼睛,道格从未想过拥有异色瞳孔的人竟然会如此奸猾!
他们不都是正直的侍官吗?
杰瑞西亚冷不丁开口:“先生,你怎么肯定暗影猎手一定会对你痛下杀手呢?你确定你是被劫持了吗?我的同伴可是告诉我,当时你的身体很放松呢。”
“这可不是对待劫匪的姿态。”
“那是因为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救下我。你的同伴是璐吗?抱歉我之前对她态度不好。还有这位先生,如果执意问我为什么口呼‘大人’,我想自救并不可耻。”
不是他怎么跟杰瑞西亚一样这么能说?
道格败下阵来,他只好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杰瑞西亚身上。
可是,哦,柯西达拉在上……请您慈悲,告诉您痛苦的信徒,他的同伴此刻究竟是在做什么啊!
道格瞳孔地震。
他看到杰瑞西亚伸手轻柔地抚过人的脸颊,最后一点点滑到脖颈,指尖落在细嫩的后颈肉上。
“你干什么啊!”
小伙和道格一样受不了,或者说作为当事人,他的羞耻与愤怒更加激烈。
杰瑞西亚立即松开手。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是不妥,别说面前这人,就连道格都被他吓得不轻。
“抱歉,我只是想知道他从你这里拿走的是什么。”
璐说,在暗影猎手给人塞嘴时,有一阵神秘的能量波动。
是魔法。
但它很快就消失了,从暗影猎手给人塞完嘴后。
“叽歪德库拉!”
杰瑞西亚没有学习费尔伍德土著语,但他也明白,这是一句脏话,在痛斥他无礼的行为。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如此敏感的部位,是纸屑?花瓣?绒毛?还是种子?棉絮?草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眼底终于流露出了几分被戳破的慌张。
“我要回房间睡觉了,你们再这么拦下去,就是侵害费尔伍德公民的人身权!”
杰瑞西亚拿起茶壶给所有人都倒了一杯水:“说这么多,先生应该有些口渴了吧。”
“咚咚咚——”
三下敲门声响起,陷入困境的年轻人眼里透出从未有过的希冀光芒。
“?”
推开门的璐往后退了退,似乎是受不住这么多人的关注。
杰瑞西亚向她招手,手里唯一的花茶是给她的。
门彻底关上。
“洛丽斯夫人睡着了吗?也是辛苦她了,希望她今晚能做个好梦。今天这么多事,不幸中的万幸,没有波及夫人身上。”
璐接过茶杯正要退到角落里,一只手突然扯住她的兜帽,抬头往上看是张压着眉骨的脸。他好像对她总是不耐烦:“不要总是躲着,你也要给我看看长点心眼吧!”
“哦。”
璐呷过一口茶,被道格按着观看杰瑞西亚击破对手防线的画面。
“你也不想让你的母亲这么晚还睡不好觉吧,吉姆先生。”
杰瑞西亚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