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玛丽,你好狠的心——”
幽幽似女鬼卧在玛丽的肩头,愤愤如婴灵发出尖利的嘶鸣。黑夜中的树林,此刻蓦地万籁俱静,只有冷风吹过草地的摩挲声沙沙作响。
玛丽最先看到的,是一只油绿油绿的南瓜灯,悬空挂着,也没看到后面跟着个什么人。
凿空的两个大黑洞以及歪嘴邪笑的大嘴同普通南瓜灯造型没有多大区别。当然,造型没差别,但内涵很丰富啊!这种荧光绿可是华国热门颜色。
再联想到亚奇那张帅脸,玛丽强忍不笑已是极限。
“噗——还不起来?”玛丽伸腿继续她的贴心服务。
“哎呀,小玛丽快住手!别踢了,再踢就散架了……”
南瓜灯一阵摇晃,竟然发出声音,不知是玛丽耳朵出了问题还是亚奇脑子秀逗了,这竟然是细声细气的童音。
“亚奇,你在搞什么鬼?能不能别模仿小孩子说话的声音啊?还叫我‘小玛丽’,哕——”
脚下躺着一个,耳边又是一个,玛丽后知后觉有些发怵。但输人不输阵,越是害怕就越要拿出大无畏的气势才对。于是玛丽反手给这装神弄鬼的南瓜灯来了一下,大力出奇迹,这灯直接被打……嗯?
这就被打飞了?
玛丽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直看到这灯高高飞起又远远落下,最后消失在了无边的天际。
“我的引渡之灯!”奶声奶气的,仿佛一戳就能变成个小哭包。
但玛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正主貌似躺地上,却像极了死透透的尸体;疑似正主控制的南瓜灯被打飞了,也没看到后面露出的真面目。所以,是谁在说话?总不会是亚奇的鬼魂吧?
这个世界都有魔法了,再遇见个鬼魂也不算什么大惊小怪的事!
再说,亚奇长成这样,就算变成了鬼也不会很砢碜,说不定飘忽忽的更有气质了呢?所以见鬼也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事!
玛丽心理准备做得足足的。
她不会害怕的——
“亚奇,还不出来这耳朵可是我的咯!”
这话简直跟催命符没有两样了,属实变态。
可变态虽然变态了点,但真的有效啊!
这不,一直隐身的亚奇终于露出面来,还三步并作两步,猛地扑在玛丽的腿上。
“玛丽姐姐请不要这样!”
这谁家小孩?
玛丽拎起这个裹着黑袍黑漆漆的小崽子,一大一小,四目相对。
对方瘪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仿佛知道自己很可爱,一个劲地睁着一双汪汪的大眼睛。跟所有这个年龄阶段的幼崽一样,软乎乎一团,萌到爆炸!
可惜他碰上的是玛丽。
即使心里已经被萌到化身为扭成一团阴暗爬行的蛆,夹着嗓子的尖叫声冲破颅顶,但面上还是无动于衷,甚至微微皱起的眉好像在宣告着主人的不满。没有一点融化的痕迹,反而看上去更冷酷了。
嘤嘤嘤,非常吓小孩。
“亚奇,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黑发绿眼皮肤白,不过缩小了好几圈是怎么回事?耳朵也是正常人类的形状,返老还童连物种都改变了?
其实玛丽更想说的是“你爸呢”……但三个月了,她多多少少对这个沟槽世界有点了解,所以只好遗憾跳过“私生子”这个劲爆话题。
“呜呜……这是个秘密,不过——”绿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这张稚嫩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年龄外的精明,“如果玛丽姐姐很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跟姐姐说哦!”
“呵呵。”玛丽扯扯嘴角,“没条件?”
“玛丽姐姐真聪明,毕竟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呢!”
她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谁叫她今天中午才被亚奇这家伙坑了一道呢!
老话说,装x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在玛丽扔下她的王炸宣言即将离开深藏身与名时,那种怡然自得一切尽在其中的优雅姿态现在还印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
要知道,那可是她第一次这么成功地装x啊!
如果没了后面十分钟,她的形象会是多么的高深莫测,亚奇这家伙怎么能和她比?
“小玛丽的‘耳朵’,是指这个吗?”
当亚奇拿出那根平平无奇的黑色羽毛,玛丽就知道这场装x比赛她要输了。
别问她怎么知道这羽毛一定就是那臭乌鸦的。
谁家柜子里的衣服隔三岔五团满了羽毛,一打开漫天飞羽一扫就是半天。再时不时空中骚扰一下,像磨爪一样在肩膀上留下长长的爪印。被折磨久了,玛丽甚至能根据空中气流的转变提前感知这家伙的到来。
唯一能说得上好的一点是,这乌鸦从不在她身上拉shit。
谢天谢地。
“你在说什么?这是从哪里捡的鸡毛?”
玛丽觉得她还能再抢救一下。
“难道我猜错了?哈哈,小玛丽,我还以为那个天天在瓦卡飞来飞去的小东西是你的宠物呢!原来不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听说乌鸦心脏做成的……”
亚奇,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伤害小动物的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挂在嘴边,这像话吗!
得得,玛丽认了,玛丽直接滑跪:“你想做什么?”
“别用这种悲哀的语气说话,毕竟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玻璃杯下,亚奇的指尖近乎透明,上面的血管是颓败的灰色。
“交易从来不是一厢情愿就能达成的……请接受我的定金吧,江意可小姐。”
酒液入喉,最先响应的是发麻的舌尖,一嘴清甜的滋味感觉就像是在喝饮料。等进了喉管才知道什么是大错特错,想吐都来不及。直接顺着食道呲溜往下滑。从喉咙到肠胃,没有地方不是火辣辣的。
“交易达成。”亚奇眨眨眼,“怎么样,我亲手调的,好喝吗?”
玛丽是真想在这张漂亮的小脸蛋上磅磅来上两拳。
“玛丽姐姐?姐姐?”一张小胖脸怼了上来,“你考虑得怎么样?要和我做交易吗?”
“呵呵,不用了呢。”玛丽皮笑肉不笑,感谢亚奇拉的仇恨,她现在看这缩小版亚奇,现在不仅面上毫无波动,就连心里也冷冰冰的变成一块坚冰了呢。
“那好吧。”
小亚奇垂下眼惋惜道。接着他蹬了蹬悬在空中的小短腿:“姐姐放我下来吧。”
“死乌鸦呢?”
“姐姐别这么着急嘛,等我长大一点才能把维洛斯给放出来。”
长大?放?
玛丽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很快另一种情绪霸道地压了上去,那就是愤怒——
该死的乌鸦,关系这么好,连名字都告诉这家伙了!该不会是看她不爽,今天出这一遭联手来坑她的吧?
玛丽还是不想如此恶意地揣测朋友。毕竟几分钟前她已经认定这乌鸦是她的损友了,再怎么损总归带个“友”字吧,朋友之间绝对不会这么黑的!
玛丽选择相信友情,她把手上的小家伙放到地上。
“你要怎么长大?”玛丽还是有些好奇的。
“嘻嘻嘻——”
又是晚上,又是寂静的小树林,玛丽摸摸裸露的胳膊,这孩子的笑声委实有点阴森了。
像要吃人的鬼娃娃似的。
“姐姐你觉得我该怎么长大?”
月光下,玛丽5.2的视力惊奇地发现小亚奇的嘴有点异于常人的大。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都要咧到耳根那去了。
“哈哈,我又不会返老还童,我怎么知道?”玛丽摆摆手拒绝,有些撇过脸。
“姐姐是真的不知道吗?”嘴太大了,再好看的小孩看上去也有了非人的惊悚感,“那我来告诉姐姐答案吧,很简单,只需要哇——地张下嘴,然后再哇——地吃进去就好了。是不是很简单?”
玛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白不白,但她现在的手可是抖得很!
“简单简单,你快吃吧!”
如果她闭眼,这小怪物不会恼羞成怒来攻击她吧?到时候乌鸦没救回来还要来一场生死未卜的战斗,不好不好……所以玛丽你听着,很快的,先撑住!记住,坚持就是胜利!
“哇哦——”
只见小怪物大喊一声,低头对着地上的尸体就是嘶溜一下——
一道亮眼的白光闪烁,短暂的失明后,玛丽怀中一沉。
“别闭了,别闭了,嘎嘎,人都走了!有这么害怕吗?噶!胆小鬼!”
多么难听的声音!
玛丽睁开酸痛的眼,第一次看到这黑乎乎的家伙心里涌上的是喜悦而不是烦恼。
“臭乌鸦,你还好吧?有没有事?”玛丽抱着乌鸦的身体就是翻来覆去地查看,生怕这嘴贱的家伙身上出现伤口。
“我好得很!”维洛斯得意地张开羽翼,它飞上玛丽的肩上,像先前无数次那样,甚至还给予玛丽头部熟悉的痛感。
“嘎嘎!我不是臭乌鸦!我不是臭乌鸦!”
失而复得,玛丽对维洛斯的坏脾气明显多了几分包容。她拍拍这毛茸茸的小脑袋,即使又被啄了好几下,也是一脸的宠溺笑容。
“维洛斯太奇怪了,叫你维洛斯还不如叫你老维顺口呢。”
“嘎嘎!坏丫头!坏丫头!坏丫头终于开窍了嘎!”
虽然这听上去真的很像骂人,但放下心防的玛丽却从中奇异地听出了感动。她甚至看到了一向对她骂骂咧咧的乌鸦这次竟然用翅膀挡住了脸,摆明了就是在偷偷掉着珍珠泪。
不是,这是有多感动啊?她之前对它很坏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句话她可是做到一半的,平常最多最多就是称它“死乌鸦”“臭乌鸦”“坏乌鸦”什么的,这很过分吗?如果这都过分了,那之前丢掉的衣服打扫的卫生算什么?
玛丽因为友情buff短暂下线的“仇恨”又悄悄回到了她的脑子。
“老维?老维?老维?”
慈悲玛丽目前已下线,现在出现在维洛斯面前的是邪恶玛丽。
邪恶玛丽坏心眼地刺激小乌鸦的泪腺。
“你别叫了嘎!”维洛斯抗议,“让我一只鸦静静!”
“好好好,给你静静,给你静静……”玛丽挠了挠这只正在治愈心灵旧伤的小鸟。
真不知道“老维”这个称呼怎么戳到它的?是原身就这么叫它吗?
想到这,玛丽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维洛斯这么纠缠她是因为她取代了原主的身体,她们之间的关系一定很亲密。
毕竟没有哪只会说人话的鸟总是跟在一个人身后,只为天天骂这家伙坏。
可是谁也不知道原来的玛丽到底会不会回来。当江意可来到这里拥有这具身体后,她就只能成为现在的玛丽。
但如果选择成为朋友,就不能是过去的玛丽。
“永远不要对朋友说谎。”
妈妈的声音一直在教导她。
江意可决定,起码是现在的江意可决定,她不装了,她摊牌了,就算被气上头的维洛斯啄得满头都是包最后还绝交了她也认。
“维洛斯,你和玛丽是朋友吗?”
“什么朋友,嘎!你是我的奴隶!”
哇,好可怜的玛丽。
江意可心里是这么吐槽着,但轮到她干巴巴吐出这句话,她也觉得自己好可怜——
“我不是玛丽。”
“嘎,你在说什么啊?”
维洛斯放下翅膀,一对小红眼直直地盯着江意可,就像是在看傻瓜。
“我真不是玛丽,我叫江意可,穿越过来的,今年十九岁,长在红旗下生在春风里的根正苗红华国人,爱好是吃饭睡觉打游戏看小说……总之,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玛丽。”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维洛斯心想,怪不得这段时间玛丽这么不对劲呢,原来她真的疯了!
“你别不相信啊,我还可以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
这喋喋不休的小嘴巴拉巴拉个没完。
果然是疯了呢。
没事,精神不正常,来一个大嘴巴子就可以了,一个不行来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反正到最后都会哭着求着说自己恢复了。
这招很有奇效,玛丽亲身试验过,她就用这双什么魔法都不带的手治好了无数的疯病。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