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刘向《战国策·西周》:“养由基曰:‘子何不代我射之也,’客曰:‘我不能教子支左屈右。’” 注:“支左屈右,善射法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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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可否告知,圣人为何忧心于此?”
“七日前,司天少监观荧惑守心之象,好在是寅时正点,没多少人看到,圣人将那位看到的少监处死,并令我暗自来访国师,其余人不得而知。”
“什么?”国师侧目望向上空,此夜多云,看不到任何星象。
他惊愕道:“那夜必然不止一人看到,圣人杀了他,可没有什么用啊…”
姬满楼将手搭在腰刀上,柔和的眸子瞬间变冷了,射出一记寒光:“国朝出现荧惑守心,国师知道意味着什么吧?”
“大凶灭国之兆。”
“既如此,就莫要多问,若牵累了你自身,本帅便过意不去了。”
国师点头,向远处的小沙弥招手:“邈悟,将我的东西拿来。”
姬满楼耐着性子,陪着坐了一夜,没有出言打扰,待天蒙蒙发亮,阳光逐渐染了云雾,金黄的云海像被燃烧的火龙,朝霞如散丝,点缀着苍穹。
国师缓缓睁眼,便感胸口停滞了一股淤气,这股淤气似是凭空而来,他沉思良久,莫非还是遭至了天谴?
姬满楼出言询问道: “如何?”
“我以天象盘还原了那日星象,象现:火犯心,前朝将士郎淳风乙巳占有载,寓意:天子王者,绝嗣。”
“什么?”姬满楼拍案而起,手掌青筋暴起,用力抓住他的衣襟,“天子女三人,子四人,都活的好好的,你告诉我,如何绝嗣?”
“唉,等等…莫急莫急。”国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我还没说完呢…”
“不过天象所推罢了,若推卦辞…”国师拧着的眉眼始终没能舒展,“都是下卦。”
“一卦,起东都,乾上坤下,天地否,大象为:天气上升,地气下降,天地之气不可交,主闭塞不通,寓朝政。”
“变卦再起,离上艮下,火山旅,大象为:火烧山野,火头遍布,所到之处,无一幸免,火头犹如行旅之人,居无定所,朝中有小人,已然毁了朝政,但此卦后还有生机,上乾下乾,主客势均力敌,阳数七七之分,事在人为,主方不易。”
“三起皇室李姓,坎上震下,□□屯,屯者难也,万事欲进而不得进,显了倒三阴爻,六三,曰即鹿无虞。”
他抬眼看姬满楼问道:“大内哪位皇子,在谋求什么东西?”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情。”
姬满楼掀起跨袍快速起身,不等国师站起相送,他便匆匆离开,待行至山中,几位戴着面具和斗笠的人迎上。
“大帅。”
他接过手下递上的面具,将声音伪装得沙哑起来道:“去给幻音坊传讯,让江州府的两位,务必小心谨慎。”
即鹿无虞,因林中未有人看管,遂而闯林追鹿,因小失大,甚至有可能丢了性命。
放在腰刀上的手指不停地打着响,姬满楼沉思片刻,叫回了手下:“直接让人传信,问王宣抚,她们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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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山,东偎鄱阳湖,南靠滕王阁,北枕滔滔长江,陡壁深壑,峭崖渊涧,四季雨水不断,众多瀑床,是绝美的奇观,李太白曾有留“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便是遥赞瀑布之势大。
尚书·禹贡最早曾载:“岷山之阳,至于衡山。过九江,至于敷浅原。”其中敷浅原便是庐山别名。
从汉代司马迁的“南登庐山,观禹所疏九江。”到晋朝孙放书之《庐山赋》:“寻阳郡南有庐山,九江之镇也,临彭蠡之泽,持平敝之原。”再到白乐天著庐山草堂记言“框庐奇秀,甲天下山。”余留过数千名篇,高山如史诗,风景又被无数人称道是“一山赛五岳”,可谓壮哉。
康王谷,庐山最高峰大汉阳峰之下,又名桃花源,世人皆知陶潜的《桃花源记》,对此处倒也了然,连洛阳一些有闲情雅致的官员,都会趁着休沐前来住上几日。
康王谷的谷帘泉最是有名,前朝陆羽曾应当时湖州刺史之请,评二十水,楚水第一,晋水最下。
天下名泉,谷帘泉最上,栅贤寺观音桥招隐泉为六泉,天池寺的天池为十泉,三泉之水,往往煎煮,成云雾茶,喝来味浓,据说长喝可延年益寿,遂而深受众多人所喜爱。
从星子县走水路,再换乘驴车,一路山清水秀,大好阳光,途径庐山北麓的东林寺,旁依瀑布,林木葱郁,烟云出没,潺潺流水,南对高岑,上有奇木,独绝于林表数十丈;其下似一层浮图,白鸥之所翔,玄云之所入也。
西林寺以东,故唤作东林寺,信仰宗教为佛教净宗,大雄宝殿和神运殿为两大主殿,左右侧是五百罗汉堂,殿前天王殿,殿后玉佛殿、三笑堂,沿石阶攀上,就到达谢灵运讲经台、文佛塔。
搭上村民的驴车,颠簸了好一段路,崔妙颖忽然问道李玄宁:“读过桃花源记吗?”
“自然。”李玄宁将身子靠在车边的杆栏上,“晋太元中,武陵人以捕鱼为业,何人没读过这个?”
崔妙颖轻笑,接着问她:“你可知,这文中有很多诡异之处。”
“何处啊?”
车行在泥泞的道路上,颠得人一上一下的,赶车的车夫倒是热情,一路上哼着小曲,刚开始收了她们钱,还问她们是来哪来的。
车夫长得朴实,穿着破旧的汗衫,戴着斗笠,一看就是老实人,这会子热情地同她们聊天,他回过头去道:“我可是知道的。”
崔妙颖也未拘束,接着道:“那您同我们讲讲可好?”
车夫无奈地摆了摆头,一手牵着绳子,一手捋了捋胡须:“这可不兴说的,不吉利。”
李玄宁说道:“无妨,我们就当这是个笑话听听。”
“首先啊,开篇提到,武陵人以捕鱼为业,他自小捕鱼,行路比别人远,应当很熟悉这块地方,为何突然迷路了?”
李玄宁思考后问道:“巧合?”
“非也非也…”车夫压低了斗笠,接着说道,“忽逢桃花源,桃花盛开季节乃是四月,郎君不觉得,有怪吗?”
四月清明,将桃花种在村前乃是大凶之兆,更遑论,陶潜爱菊是众所周知的,既然如此为何不写菊花?
车夫见她未回话,接着道:“后来,渔人尽了水源,看到有一小口,小口若有光,便从里头进去,道路一开始非常狭窄,而后才变得宽敞明亮,我在庐山行了那么多年,也并未看见这样的景象,这周围的村民也没有,所以我们都不敢进到桃花源里头,怕惹上事情。”
秦汉到魏晋时期,前窄后宽的,大多数是修筑的坟墓,想到这里,李玄宁不由一颤,后背冒出丝丝冷汗来。
“更奇怪的是,陶先生写,那里头的人与外头的人穿衣耕田的行为是相同的,后头又补充道,那些人是为了躲避秦朝战乱,五百年了,这可能吗?”
车夫苍老的声音都带着一丝害怕和恐惧,李玄宁缩着脖子:“那还有呢?”
“这个渔人如大家,能讲述百年历史,自先秦到晋朝,不说始皇帝文字一统,就连许多话的意思都变了,他一个渔人,能做到交流起来没有障碍阻拦,怪哉啊…”
李玄宁又害怕又想听,正起劲时,那车夫拉了缰绳,驴子一阵摇头晃脑,站稳了脚。
“到了。”车夫摸了摸拉车的驴,神情很是慈祥,像看自己的孩子那般,他接过崔妙颖手中的银钱,却看了看李玄宁。
“你这小郎君,看着清清秀秀的,胆子那么小,某方才夸大了些说,不过二位进去后,还是要留个心眼,里头的人,不是常人。”
这句话格外语重心长,眼前面善的车夫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肯定是有些问题。
李玄宁在原地发愣,被崔妙颖突然一拍,身子猛地往前倾了一下,是被吓着了。
“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胆小鬼呢…”崔妙颖调笑,露出颊边的两个梨涡,眉眼弯弯的,像是阳光底下的花骨朵,动人心弦。
“行了,没什么可怕的。”她牵起李玄宁的手,紧紧相贴,十指相扣在一起,传递着对方的温度。
“魏晋文人的诗文,往往不是很严谨,更多的是追求虚无的和平,表达他们的避世之心,故而缺少了对事实的探究,我在念这篇诗文时,就与国子祭酒探讨过这个问题,后面有机会的话,我再同你慢慢讲讲。”
李玄宁并没有被安慰到,她反而一本正经,挣脱开崔妙颖的手:“可是他后面说的呢?里头的人不正常。”
忽而,李玄宁敏锐地捕察到身后的树林有异动,她将左手缓缓放在腰刀上,用手指慢慢顶起刀柄,一步一步,轻声挪动,站在了崔妙颖前面。
“莫慌,是幻音坊的人。”
“你怎知?”
“声音到此有百步,我下的令。”崔妙颖望向她正色道,“你若觉得真不能去,那便不去了,由你决定。”
这次,换成了李玄宁牵起崔娘子的手,她鼓足了信心:“去,当然要去,既有幻音坊跟着,那么再危险也是能应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