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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白云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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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可叹》诗:“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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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积善宫

朴素的殿内燃着浅淡好闻的香烛,点着三两灯火,可见中央高悬着一幅画像。

画像中的女子梳着如惊鸿掠起翅翼般的高髻,厚施着红粉的面上,是一双浓且黑的双眉,朱唇两畔各点着一点黑色的面靥,额间的花钿异常得妖艳。

她上头穿着绿色的衫袍,下头着黄红相间的裙子,肩上搭着绯罗帔子,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又不乏女儿家的漂亮娇媚。

皇帝着一身素袍,静静地跪在画像下方的蒲团上,闭着双眼,似乎有些倦怠。

他莫名叹了一口气,望向上方的画像,眼中泛着泪花:“阿娘…我们…许久未见了。”

“这些年,儿子太累了,所以没能抽出时间来看您,希望您千万不要埋怨儿子…自儿子执政以来,已经九年了。”皇帝的嘴角强扯出一抹笑容。

“当初先帝突然崩殂,您从先帝的子嗣里选了五个人,问谁想当皇帝,为什么想当皇帝,儿子当时回答您,儿子想当这个皇帝,想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

“哎…九年了,儿子似乎从来没有做到,也从来没有完成当时的初心,言其事,却不知事难,做其事,却不知持道之艰辛。”

“祖父创下的盛世,先帝夺权遗留的内乱,朝中内政不稳,边地守将兵士离心离德,南北年年灾荒,漠北的萧太后野心勃勃,东瀛、高句丽各方势力云集,想要瓦解岐国,儿子每日在外头人面前保持着另一幅模样,太累了…”皇帝无奈摇头,再次跪倒在画像之下。

良久,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浅黑色圆领袍的内侍在殿外脱下靴子,悄悄进入殿中,他向皇帝躬身行了一礼。

“圣人,时辰到了。”

皇帝起身,掀起了素袍,朝内侍点了点头,眼中的无奈和泪光尽数消散,转而换成了沉稳和威严。

“另外,姬大帅来了一封信,说是国师的结果出了,请圣人过目。”

“还有一件事,发生得突然…”内侍迟疑了片刻,缓缓低下头。

“圣人看了便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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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行百步,两旁种着桃花树,并没有落英缤纷,桃花已经过了开的季节,此时倒是有些枯零,颇有冬日之万物颓废之感。步入桃花源中,没有方才那人说的那般诡异,往来村民如常,有村妇端着衣盆在溪边洗衣,三五房舍,炊烟袅袅,米香和肉香扑面而来。

阳光洒下,透过树叶间的纹理打在地上,山中蝉鸣不止,潺潺流水静静,田地中有老汉拿着锄头,干着农活,孩童在乡间嬉戏玩闹,欢声笑语不绝入耳。

“阿宁此前向往的生活,便是这般吧?”崔妙颖抬起头看向她,面上带着暖暖的笑意,如夏日之轻风,含蓄而又张扬。

李玄宁点头,用手遮住灿烂的阳光,伸开五指,仰望着上头的蓝天白云:“此前确实向往这般生活,但经此一遭…”

“却也发现,平静后头是危机,安宁后头或许是危险,盛世倾颓,我想做的也许不仅仅是为了韩家、为了我看见的忠义之士…”

“还为了什么呢?”

李玄宁听后,笑得爽朗:“为了像福福那样的娘子,为了让死者得到一份公道。”

她将右手放下,坦然看向前方:“也为了,追寻光的方向,找一个真相。”

崔妙颖未语,但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的微笑。

而后,她们找了一个老妇人问话,老妇人穿着一身浅灰色衣衫,下裙有些邋遢,顺着纹理看,破了好几个小洞。

老妇人站着都有些喘不过来气,面色苍白,很是虚弱:“郎君娘子,看起来像是外乡人,不知是来这游玩还是找人的?若是来这游玩的,那是找不到店家的,还是换个地吧…”

找不到店家…可是方才送她们来这里的人明明说,这儿是官宦人家喜爱的地方,既然喜爱,为何沦落到没有店家的程度?

李玄宁还在思考之际,崔妙颖先问了话,她眉眼带着笑,眼睛里柔出了水,温声细语问道:“阿婶,我们是来找朋友的,她姓周,她那会和我们在船上认识的,她说这儿很多来往的旅客,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哦…”老妇人若有所思,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她转过身子,用手指了指山腰上的一间屋舍。

“你说的周大娘我就知道了,她在住那呢,昨日才回来,不过奇怪的是…”老妇人搓着手,神情有些严肃。

“周家人去外头那么久了,怎么就回来了她一个人…”

“哦…”老妇人一拍手,方才的不适全无,此时的面色倒是好得很,“我刚才想跟你们说什么来着?”

崔妙颖挑眉诧异,又接过话来:“说这儿为什么没有店家。”

“之前有个大官来我们这住了一段时间,临走前,好多男丁跟着他一起走了,我郎君也跟着走了,郎君只跟我说是去干大事,具体什么事呢,我也没问。”老妇人摆了摆头,神色肉眼可见得变差了。

“这么多年,他们也没消息,就是有人定期往这儿给我们送些银钱来,哦,就是刚刚送你们来的那人。”

这会轮到李玄宁诧异了,方才的落脚之处离此处足足有百五十步,这个老妇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您怎么知道?”

“嗯…”老妇人脸上有些自豪,她昂着头挺着身子,“这你们可就猜不到了,我们郎君去做大事,这给我们送银钱的,是朝廷是圣人面前的人,这可是大大的殊荣,你们也算碰巧走了一会大运。”

圣人面前的红人?会甘愿过来给她们定期送银钱?

这骗的过这些妇孺,但李玄宁是不信的,她将目光放到崔妙颖身上,崔妙颖也摇了摇头,示意她先问正事。

李玄宁继续问道:“那周家呢?我听周娘子说,他们周家人一直在水上漂着,怎么没随那个大官一起走啊?”

“这周家…”老妇人摇了摇头,无奈叹息道,“也是有些时运不济,那日那大官走的时候,他家子人在外头碰上了个半死不活的郎君,好像也是个官,但是是个小官,一家子为了救这个小官,错过了大好前途。”

“哎!”老妇人说着说着突然变了脸色,她指着两人骂骂咧咧,“我说你们到底是来找人的,还是来打听情报的?我告诉你,我郎君做的事那是朝廷机密,连我都不知道的。”

“就你们?休想知道!”

“好好好…”崔妙颖俯下身来向老妇人行了一礼,面上仍保持着柔柔的笑意。

“是我们多嘴了,阿婶也是知晓,我们女儿家对这些好玩的事情,最是感兴趣了,就当我们叨扰浪费阿婶的时间了,我给阿婶赔个不是,怎么样?”

“哎,算了算了…”老妇人瞧着对方要行大礼,也不好意思,赶忙虚扶起她来,“我年轻的时候啊,也是婆婆妈妈的,四邻八方的事,有个什么动静都要打听的一清二楚,今天是王婆的狗生崽了,明天是张家的孩子逃学又挨打了,哎呦,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哦,你们是不知晓,那张婆子最会打孩子了,王家那狗子,一生,就生了一窝…”

李玄宁见着眼前的老妇人自顾自,说个没完没了,赶紧拉起崔妙颖的手走开了。

她们顺着老妇人指的地方走了一段路,在众多屋舍后头找到了通往山腰的阶梯。

阶梯陡峭,只够一人通行,两旁没有建护栏,都是些丛生的杂草,掉落的枯枝败叶,还有尖锐的木刺,夏日山间蚊虫最多,这条道被树木遮蔽,看着阴凉,实际也不好走。

李玄宁看了看情况,对崔妙颖说道:“你先上去,我在你后头走。”

“还有…”她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了崔妙颖,“我昨日在集市上买了些驱虫的药水,你往手上抹抹。”

“好。”崔妙颖朝她一笑,接过玉瓶,又见到她身后背着的东西。

“我没想到康王谷不在庐山上峰,我们看着也不需要这些衣服,你不如把它放在这,上去也轻松些。”

李玄宁把身上的包袱卸下来,找了一棵树桩识厚的树,将包袱放在反面,不容易被发现。

“怎么,你还怕被人拿走了不成?”

“当然…”李玄宁从包袱里掏出一袋子银钱,“现在这东西可受欢迎了,还是放在自己身上包管,最为妥当。”

“行,你弄好了咱们就上去吧…”

待她们走后,躲在屋舍后头的人终于忍不住露了身子,正是方才的老妇人。

她躬着身子,像是偷偷摸摸的老贼,走到了李玄宁刚刚藏包袱的树后头,打开包袱,她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悦。

她拿起包里头几件好看的衣服,铺整开来,抬头的那一瞬间却被人用剑抵住了喉咙。

“放下东西。”

周围全是一群一样穿着打扮的女子,老妇人害怕,身子往后一瘫,她哆哆嗦嗦拿手指着她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女子收剑入腰间悬挂的剑鞘中,冷冷的声音传来:“不该问的,不要问。”

老妇人老老实实丢下东西,落荒而逃,转角撞见了一个人。

“哎呦,我说那群人怎么像没影子一样,一下就到那去了,你也是,天天贪人家钱财,这不方才还跟那对夫妻吹牛,说你郎君怎么怎么干大事呢?”

“老王婆!”老妇人生气,对着面前穿青衫的妇人一阵指指点点,两人是旧时,遇见就喜欢数落对方,骂骂咧咧。

待骂完后,被叫“老王婆”的妇人气得走人了,老妇人则坐在椅子上,嘀嘀咕咕道:“要不是那两个姓黎的郎君给的够多,我也不会去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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