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6日
照理说,每逢节后第一天,沈行舟总是会陷入典型的节后综合征—人坐在工位上,心早就神游天外了。但今天不知怎么的,他格外勤快,敲键盘的声音都比往常大了不少,连隔壁一起摸鱼的同事都诧异地看了他两眼。
其实哪有什么热爱工作的觉悟,沈行舟只是收到雍正的回信太开心,心里的轻快压都压不住。只是这份雀跃带来新的烦恼,他该怎么回?要是写得太热情,又怕显得自己黏人;写得太冷淡,又怕皇帝那边失落。25岁的人了,居然会为一封“笔友信”纠结这么久,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沈行舟回想起自己的社交史,忍不住有些发怔。
他不是不懂相处,只是关系一旦近了,反倒容易变得拘谨,总怕自己太用力,也怕别人并不在意。
他并非没有试着维持过某些关系,只是常常不知不觉地收了手。
回应得慢些,话说得淡些,到后来,连联系也逐渐寡了。
有时候他也会疑惑,但想深了,又觉得这些事,说出来就太难看了。他不能像曾经一样。
不过,至少此刻他还很开心,节后低迷一扫而空,哪怕工作里遇到最难缠的客户都能耐心周旋。心情变好后,效率就是高,连他自己都觉得神清气爽。
但这一酝酿就拖了五天,沈行舟始终没写出满意的回信。最后,他索性写了一封简短直接、不掺杂太多情绪的信:
--
雍正陛下:
我已经在成都的武侯祠替你放了一盏孔明灯,顺便替你许了个愿,希望孔明先生能保佑你心想事成。这几天去蜀地,爬了青城山,吃了火锅,看了江水和大桥,也看了满街的小摊贩,挺热闹的。要是你能看见这些景色,大概会喜欢吧。
关于银子的事,其实古今都一样,大家为碎银几两奔波忙碌。你查账也要注意方法,不用像洪武皇帝那么狠,给大臣们留点后路,也别累着自己。
祝你一切安好。
沈行舟
2025年5月10日
写完后,他盯着信纸发了会儿呆,觉得有些寡淡,却又不愿再添什么。信像往常一样渐渐消失,沈行舟也没多想,只是有点恍惚。
——
雍正元年二月初六,
宫中气氛格外沉紧。自监察使首批银账从山东急递入京,案头的账册越堆越高,朝堂内外都是一股说不清的压抑。
雍正独自对着数页账本,眉头紧锁。张廷玉在一旁批阅,低声道:“山东账册盈余,实为粉饰,空文难查。”雍正未作声,只淡淡点头:“谎银自古难清,既难清,便要查清。”话音一落,案头的朱笔划过纸面,气氛更冷了几分。
河南账册随后送到,却有一页空白。雍正细看许久,命人再查三府仓银。夜里,鄂尔泰入殿,言及江南盐政、河南河务皆有虚报,欲自请南下查实。雍正未允,只道:“待赵祚传有回,再议。”外间流言渐起,传言陛下查账极严,朝臣皆自危。
宗人府递上密折,几位王府贝勒联名说家中开支艰难,请求宽缓新制。雍正不急不慢地道:“银例已定,诸王若再多言,削一等。”允祥试图劝缓,雍正只反问:“宗法若废,王府还安何在?”允祥无语,只能叩首。
夜深时分,三省账册齐备,内务府总管带账入殿。雍正亲查每页,连张廷玉都出了一身汗。张廷玉直言:“查账若有虚报,罪不在下官,而在推官。”雍正点头,淡淡一笑:“你我皆如此,唯账不可欺。”
宫门紧闭,帐本归档,气氛凝重如铁。
翌日,兵部、户部、内务府三部大臣齐集养心殿,雍正亲自主持银案会议。殿内气氛凝重,各部大臣谨小慎微,唯恐言多生疑。雍正开口道:“查账非为罪人,乃为正国。若有人敢欺上隐下,决不姑息。”群臣齐声应诺。雍正最后一语却极轻极冷:“此事,朕要一个明白。”
夜色渐深,灯火未息。雍正独坐案后,批阅账本,直到天明。连日劳神,政务如山,眼前数字翻飞,却难以消解心头的沉重。夜里偶有微风吹动窗纸,案头烛火微晃,殿中只余他一人未眠。
直至正月初十午时,他才在政务间隙,看到一封熟悉的信件缓缓浮现于案头。那一刻,他的目光终于从密密麻麻的账册上移开,落在那封带着异世气息的信上,心头一松,眉间微缓。窗外的风声像是替他松了口气。